他起身下床,走向了房門口。打開門,只見門外有個纖細的、小小的、柔弱的身影。
「英希?」他微怔。
穿著睡衣的英希孤伶伶的站在門外,漂亮的小臉上已滿是淚痕。
他不知道她已經在這裡站了多久,又哭了多久,只知道他深深責備著睡沉了的自己。
他應該再早一點開門的……
「意匠哥哥……」失去雙親不久,又身處在陌生環境裡的英希,既孤單又傷心。
雖然貴子為她佈置了一個甜美溫馨,宛如公主才能擁有的房間,但對初來乍到的她而言,那房間的一切卻教她感到害怕。
她想著會在睡前親吻她額頭的爸爸,想著在她床邊說故事的媽媽,然後她突然發現自己是真的被留下來了。
她像是被遺忘在火車站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也尋不著雙親的身影。
在爸爸媽媽過世之後,她就一直覺得自己活在黑暗中,她不知道該往哪裡走,甚至不知道該不該往前走。她想抓住些什麼,卻還是感到無依無靠。
她走出了房間,在黑暗中摸索著前路,而就在意匠的房門打開的那一際,她感覺眼前出現了指引她方向的亮光。
看見哭得像淚人兒的她,意匠心裡一酸。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十歲不到就失去了雙親,並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就算他們都歡迎她,都願意也真心的愛護她,對她來說,這終究還是「寄人籬下」吧?
「英希別哭……」他在她面前蹲下,睇著她的小臉,「是不是想爸爸跟媽媽了?」
他想不到自己在她面前可以這麼溫柔,平時在球場上衝鋒陷陣,喊打喊殺的他,從未有過如此溫柔沉緩的聲音。
她點點頭,眼淚如雨般落下。
這時,外面傳來轟隆隆的雷聲,嚇得她撲進了他懷裡,緊緊地抓住了他。
還是怕打雷的年紀啊!他心想著。
「英希怕嗎?」他問。
「嗯。」她將臉埋在他肩窩裡,點了點頭。
「不怕,意匠哥哥陪著你。」
「意匠哥哥,」她怯憐憐地說,「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嗎?」
「你不敢一個人睡?」他將她輕輕地拉開,笑睇著她。
她咬著唇,倔強卻又無助。
「好吧。」意匠一笑,「今天晚上,英希就跟意匠哥哥一起睡吧!」
聞言,她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微笑。
意匠關上門,牽著她的手走回床邊,把床的另一邊讓給了她。
他替她蓋上被子,摸了摸她的額頭,「乖,早點睡。」
她點點下巴,閉上了眼睛。意匠見狀,放心的一笑。
打了個呵欠,他躺了下來。眼睛一合,睡意很快地就侵襲了他。
突然,身邊的英希挨了過來,在被子裡找著他的手。
他微怔,睜開了眼睛。
轉過頭,只見她小小的身驅縮瑟在他身邊,小小的、軟軟的手緊緊地抓著他的手。她閉著眼,臉上的淚未乾,讓人十分不捨。
她的身軀緊挨著他赤裸的身體,雖一度讓他覺得尷尬,但畢竟她只是個十歲的孩子,因此他很快地就釋懷了。
妹妹?誰料得到一直以來都是獨生子的他,會突然有了一個可以照顧的妹妹呢?
他撇唇一笑,抱抱她,拍撫她的背。
英希,你是上天賜給意匠哥哥的寶貝喔!他心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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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六年 盛夏
「爸爸,媽媽,不要走……不要……」看著雙親的身影漸行漸遠,英希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想追,可是她的腳動不了;她伸出手想挽留雙親,但他們卻頭也不回地走開。
「不要走……」她悲傷地哭了起來,直到……她發現這是一場夢。
睜開眼睛,她看見的是裝潢得美輪美奐的天花板。這是香川家,她住了四年的地方。
四年了,她失去父母而來到香川家已經四年了。
香川伯父跟貴子伯母視她如己出,而她心裡的傷痛也已慢慢的癒合,但今晚的這場夢卻讓她覺得好孤單彷徨。
習慣性地,她下了床,走出房間,來到意匠的房門前。
意匠的門從來不鎖,像是默許她隨時可以進入他的房間般。
打開門,她輕手輕腳地走進去,然後再小心的關上房門,走到床邊。
他並沒有被她吵醒,而是沉沉地安睡在床上。
十四歲了,她知道自己不再是個小女孩。近一年半以來,她的身體不斷地出現了變化,甚至……她已經有了月事。
她知道自己不該再巴著意匠哥哥,她知道她該有所謂的女性矜持,但是當她覺得寂寞、覺得孤單,她就忍不住想靠在意匠哥哥身邊。
在那些她想念雙親而哭泣的夜裡,他溫暖的雙手及懷抱,還有他身上的味道安慰了她、治癒著她心裡的傷。
這四年來,許多事情都在改變,而她希望她跟意匠哥哥的關係永遠都不會改變。
掀開一小方被子,她鑽進了被窩裡,緊挨著他溫暖的身軀。
睡夢中,意匠抱住了她,嘴裡喃喃地道:
「惠理子……」
英希不自覺地眉頭一皺。惠理子是意匠哥哥目前正交往中的女朋友,雖然還不曾帶回家裡,卻已在家人面前提過。
她是意匠哥哥的大學同學,家境富裕,是家中長女,兩人已計畫在畢業後一起到美國深造。
他在睡夢中叫著惠理子?他夢見她了嗎?在他的夢裡,他跟惠理子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又一個夾帶著複雜情緒的疑問,在她腦海裡翻騰著,而她當發現這些疑問糾纏著她的同時,她心頭一震。
一直以來,意匠哥哥是屬於她一個人的,但現在……他似乎已離她越來越遠。
下意識地,她比平常更加倍用力的環抱住他——
「唔?」感覺到一股力量及溫度,意匠從睡夢中驚醒。
看見英希緊挨著他赤裸的上身,兩隻手還緊緊地抱著他,他陡地一震。
雖然這不是她第一次在夜裡爬上他的床,卻是這半年來的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