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洗把臉。」湛剛迅速撤掉那張沾墨的絹布道。
閻昭凌看到義兄的神情有幾分倦色,遂提議。
「不如到外頭走走?」
湛剛與義弟同處在「宇畫閣」,各據一間畫房,他知曉閻昭凌的進度超前他許多,為此不由得有一些心慌。
「又到時間去調戲宮女?我沒辦法像你一般悠哉。」覷了義弟一眼,湛剛步向閣外,掬了把冷泉清洗臉龐,希望徹骨的寒意趕走力不從心的感覺。
「去!什麼調戲宮女?」閻昭凌不以為意地冷啐了聲。「是從談天說笑裡刺激創作的動力。」
湛剛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腳步才準備踏回畫室,閻昭凌硬是把他往外拖。
「閻昭凌!這事兒戲不得,你想讓我畫不出來、等著送命是不是?」
所謂「伴君如伴虎」,即便他們的畫受到皇宮裡的人喜愛,皇太后壽辰見不到畫,皇帝一樣會降罪!
「我現下沒那個心思作畫,不去跟御廚討杯酒喝喝,我是畫不出來的。」不似湛剛的嚴謹自律,閻昭凌的率性不因為身處宮裡、宮外而有所區別。
「御廚結識你可真是不幸。」話雖如此,湛剛無法拒絕美酒,有種需要沉澱思緒的渴望。
閻昭凌不以為意地哈哈大笑,世事果真難料,前些日子因為湛剛娶妻,見他心頭發悶,猛藉酒澆愁,身為義弟的他還對湛剛的舉止唾棄過一陣子。
未料,現下他卻想拉著義兄放縱一下。
自古文人墨士皆能藉酒增添幾分狂,因酒率真、因酒豪放,想當然耳,此刻他們最需要的便是淺嘗杯中物、率性隨意一番!
*** *** ***
楚寒洢沒想到自己會被宣進宮。
一大早,當宮中派來的馬車到湛府宣召楚寒洢入宮時,湛家二老全都震驚地以為湛剛出了事。
同樣搞不清楚狀況的楚寒洢,強壓下緊張的情緒,先安撫兩老後,才隨著太監進宮。
一進承天門後,領路的太監便帶著她往西而行。
穿過迂迴曲折的長廊,在景色轉趨開朗時,她一眼便瞧見那日在朱雀大街上遇到的姑娘,忍不住驚喜地喚道:「是你?!」
「大膽民婦!見到公主還不行跪拜禮?」太監喝斥楚寒洢大不敬的放肆言行。
廣香公主一見到楚寒洢,立刻親密且熱情地握住她的手,斥退左右。「這裡沒你們的事,都退下吧!」
她口令一下,數名宮女與太監立即領命離開。
「姐姐!真高興你來了。」廣香公主一瞧見她,興奮地捉著她的手嚷道。
今天廣香公主梳了個由曹魏沿至隋唐的「驚鴻髻」,形狀是鳥欲展翅的瞬間姿態,廣袖翩翩襯得衣裙上典雅精緻的花紋更加華麗。
此刻楚寒洢才明白,原來當日她所幫助的小姑娘竟是如此嬌貴的身份。
雖然廣香公主不擺架子,但身份的懸殊讓她嚴守本分,不敢逾越半分。「民女參見公主。」
「姐姐不用多禮。」廣香公主皺了皺鼻子,興奮地直嚷著。
「今兒個宣你進宮,是要同姐姐學習,你那天的妝靨、畫眉、粉妝都好美、好美!」
楚寒洢啼笑皆非。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還正在猜想,怎麼皇上會宣我入宮呢!如果早知道是你,我就多帶些胭脂水粉進宮了。」
「啊!真可惜!」她失望地垂下眉,像是錯過了多珍貴的寶物一般。
廣香公主的話讓楚寒洢受寵若驚,她大方地開口。「不可惜,待我去瞧瞧你的妝匣後,再幫你思量、思量,如何?」
廣香公主哪有拒絕的理由,思及能如楚寒洢裝扮得一樣美麗,她興奮得直想飛上天去!「好啊、好啊!最近皇奶奶不愛人妝扮得過分艷麗、俗艷,人家正煩惱在她壽辰那天該怎麼打扮,才能像你一般清靈典雅呢!」
楚寒洢笑了笑,任由廣香公主親密地拉著她的手,直往公主的寢宮而去。
跟在廣香公主身後,楚寒洢不由自主地想,湛剛現在也在宮裡,不知道他在哪個宮?哪個殿畫畫?
眸光落在層疊的瓊樓玉宇,楚寒洢心頭揚起一股莫名的渴望,雖然她的剛哥哥討厭她,但如果可以,她真想見見他的剛哥哥啊!
在宮裡,聖上都會發給宮中女眷、後宮佳麗每人每月銀錢十萬,為脂粉之資,因此廣香公主妝匣裡的胭脂水粉多得讓楚寒汐為之驚歎。
「這『迎蝶粉』不適合你,這些飾面、點唇的胭脂也不適合你。」楚寒洢邊開口,邊將妝匣裡不合適的妝粉全取了出來。
「全不適合?」廣香公主圓瞠著杏眼訝異地出聲。
「細粟米製成的水粉質地雖然細膩,但效果卻不如我的粉來得好。」
廣香瞪大了眼,一臉不可思議。
「這可是宮裡最上等的妝粉呢!」
「上等並不代表成分好呀!我的粉還有分春秋兩種季節,春天我用有香味的紫茉珍珠粉,秋天用玉簪粉。在粉裡我會多加一點益母草、蚌粉、蠟脂、殼麝,所以效果會更好。」她慢條斯理地開口,一提起她所熟悉的話題,臉上總泛著自信的光彩。
「全都不適合我,那我適合什麼?」
楚寒洢思索了一會兒,才繼續開口。「其實還有更天然的方法,把珍珠研磨成粉末,用蛋清調均勻,晚膳後,用溫水潔面兩回,將臉洗淨之後抹上珍珠粉;睡覺以前,再用清水洗淨,塗上忍冬花的花液,皮膚便會柔嫩、有光澤;這些都是最天然、對皮膚不會造負擔的成分。」
廣香公主聽得嘖嘖稱奇。「真的嗎?那我要試試!」
「食補也是不錯的方法,烏骨雞是補益的佳品,烏雞血可以治皮膚病,滋養皮膚,不妨多吃。」楚寒洢繼續說著。
「那我要請御廚哥哥幫我熬烏骨雞湯!」廣香公主的腦袋瓜一邊努力記著她的話,一邊覺得自己真是幸運萬分。
楚寒洢望著她那張發亮的小臉蛋,噗地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