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搖著頭,泣不成聲。
他捧著她的臉,低下頭,溫柔的吻去她的淚,低喃著:「你原就是天上的花仙,夫人那裡才是你該回去的地方……」
他吻著她顫抖的唇。
「所以,忘了我……」
他吻著她合上的眼。
「把我當成一場夢……」
然後,他將眉心印上她的,看著她朦朧的眼,「明天醒來,你什麼都不會再記得……」
「不!」
察覺他想做什麼,她及時清醒過來,伸手將他推開。
「我不要忘了!」她撫著自己的眉心,傷心的看著他,蒼白的哭喊著:「我不要把你當成一場夢!我好不容易才想起來的,我不要忘了!」
「你聽我說!」
他試著想靠近她,她卻退得更遠。
「不要,我不要!」她搖著頭,淚如雨下的看著他,「我不要忘了!我要和你在一起!從現在直到永遠!那不只是你的誓言,也是我的!我的啊!你是我的丈夫,生生世世都是!我是你的妻,在我內心深處,我一直是記得的,我從來沒嫁過別人啊!我沒有忘了——」
點點的淚光,飛灑在黑夜中。
「你不要叫我忘了……我不想回什麼天界,不想當什麼花仙,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她緊握著拳,哽咽的哭著說:「這一世,我就算沒完全想起,不也一樣愛上了你?為什麼我不能和你在一起?為什麼我非得忘了你?」
「因為,我已經不想再看到你哭泣。」他伸手,輕觸她臉上的淚,低啞的道:「你的淚,已經太多太多了——」
「既然不想我哭泣,那就陪我啊……」她握著他在她臉上的手,懇求著,「在我看得到的地方,陪著我……好不好?」
他沒有回答,只是沉默著,哀傷的看著她。
「秦無明,我愛你啊……」
但他依然沉默。
遠處的天際,泛起了微微的白光。
風,揚起了他的發。
她知道,他認定了,認定只有她回到天界,才是她該走的正確道路。
看著那杵立在眼前的男人,她只覺得心痛。
「既然如此,那你走吧。」
恐懼像只巨掌,攫住了他的心。
她抹去了臉上的淚,淚水卻依然泉湧,她抬手再抹去,深吸了口氣,再吸了口氣,直至忍住了淚,才道:「你可以離開我,但不能消去我的記憶,這是我的人生,我有選擇的權利。」
她將他給的墨玉扯下,放回他手裡。「這還你。」
「不,你需要它——」
他不肯收回,她卻硬將墨玉塞進他手裡,打斷了他的話。
「我不需要。」她說。
粉色的唇瓣,抖顫著,吐出沙啞的字句:「如果……你不能和我在一起,那我不需要……不需要它掛在心上,時時刻刻提醒著我,我失去了什麼……」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消散在風裡。
她的理由,教他為之啞口,無法辯駁。
她試著揚起嘴角,試了一次、二次,直到第三次,才露出破碎的微笑。
「你……」她伸手,撫著他的臉,情不自禁的踮起腳,在他薄唇上,印下溫柔的一吻。
「要保重。」她說。
然後,轉身離他而去。
玉上,還殘留著她的體溫,溫暖著他,但幾乎在她離手的那一瞬間,它就開始冷了。
他也是。
握著她還他的墨玉,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剎那間,他只覺得痛。
這是對的,正確的,讓她走。
之後,他多得是方法抹去她的記憶。
可是,好痛……
好痛。
不自覺的,他踏出了一步,卻因警覺而停住。
前方的她,已走出了他因除魔所立下的結界,離他更遠了。
他深吸口氣、再吸口氣,卻無法遏止胸中欲裂的冷痛,一股細微的進裂聲響起,不用低頭,他就知道手中的墨玉裂了。
他可以感覺到那細微,卻逐漸變大的裂縫。
好痛。
他無法呼吸,整個人痛得跪倒在地,幾乎要握不住手中的玉魂,卻捨不得低頭,只能看著前方開始模糊的她。
好痛。
又一聲進裂,玉裂得更大,那巨痛教他往前一傾,幾要倒地,他伸出左手撐在地上,卻仍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拉回。
豈料,就在這時,一條黑影忽地飛射而出,朝她襲去。
「不——」
他咆哮出聲,脫手將玉魂丟出,卻已是不及。
那紅面魔怪雖被玉魂削去一半,可它手中的長槍,已脫手而出,綺麗聽聞他的叫喊回首,甚至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事,那尖利的長槍已霍地穿過了她的身體。
綺麗被那槍的力道,帶得往後退了一步。
腰腹的疼痛,教她低下頭來。
她看著插在腰腹上的那把纓紅長槍,似有些不敢相信,她喘了口氣,抬起了頭,看著飛奔而來的他,淚水如珠玉般滾落。
時間,變得如此緩慢而殘忍。
兩人之間的距離,咫尺卻天涯。
他看著那把槍穿過她的身體,看著血花在夜空中飛灑,看著她試著支撐自己,卻還是跪倒在地。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永遠趕不到她身邊。
那一槍,比直接插在他身上,還要疼、還要痛!
雖已在第一時間衝上前去,他卻只能來得及接住她,不讓她倒下。
她捂著受傷的腹部,在他懷裡顫抖著,痛得冷汗直流。
「可惡……我還以為我能來得及回去……」
她在抖,他也在抖。
她抖,是因為疼痛:他抖,卻是因為她痛。
「你來得及的……來得及的……」他抖著和她保證。
鮮血,迅速在她的睡衣和外套上擴散開來,而且,有一大部分是黑的。
那把長槍有毒。
他抱著她,伸手替她止痛,然後拔出那把污穢的長槍,把手放到她不斷湧出黑色血水的傷口上,替她療傷。
她喘著氣,不停的抖顫著,看著他。
「你……你別忙了……」她抬手,撫著他的臉,嘴角溢出了血,「反正……如果沒有你……我活著……也不會再有意義……」
「你不會有事的!」他傾全力將她身體裡的毒素吸出,治癒她的傷口,但她的血卻還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