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小雨……」李十七才說出口,就開始打自己嘴巴。「不對、不對,現在該叫夫人了。夫人現下應當待在榻上好生休息才是。」
「幹啥叫我夫人?」諸葛小雨奇怪地瞥他們一眼。
鄧九把將軍剛才所說的話、所交代之事全都叨絮了一回。
諸葛小雨心窩一陣熱,只覺得自己腦子從沒這麼明白過。
楚狂人為了救她,中毒任人宰割。他還怕自己一去不回,她孑然一人沒了依靠,竟連身後事都交代了圓滿。
他對她情深意重至此,她又豈能不以同等熱忱待之呢?
「給我一艘小舟、一隻水浮針、幾塊乾糧、一些乾淨水,我去救將軍回來。」諸葛小雨一拍胸脯,豪氣干雲地說道。
鄧九、李十七對看了一眼,心裡其實也希望有人能救回將軍。
「你會划船嗎?」鄧九問道。
「我泅泳比划船快,船隻是在我倦累時,好讓我有個打盹之處罷了。不過,饅頭乾糧得多帶些就是了。泅泳後,我容易肚餓。」
諸葛小雨一面喃喃自語,一面自櫃子取了外袍,再取了張防水油紙包住。隨即抱著紙包,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
李十七及鄧九緊跟在後,一臉不放心。
明知道諸葛小雨平日力拔山河,支手可拾男子之壯舉,確實是全船最有資格去搭救將軍之人,但她總是個女的,甚且還是將軍夫人哪!
「你才剛吃了解藥,需要多休息,還是甭去吧。」鄧九和李十七乾脆擋在艙門口,不許人離開。
諸葛小雨充耳未聞地以左手拎起李十七、右手拎起鄧九。
「還是不成啊!萬一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將軍回船責怪起來,我們就算有十顆頭都不夠砍啊!」李十七哇哇大叫著。
「你們擋不住我的。」諸葛小雨彎身運氣一推,鄧九、李十七兩人頓時便被擋到十萬八千里外。
鄧九、李十七互看了一眼後,李十七先開口歎氣說道:「不如你先把我們摔到角落,我們才好報告將軍說我們無力阻止你。」
「好!」諸葛小雨也下囉嗦,馬上舉起李十七身子,往榻邊一扔。
但她急著要離開,根本忘了收斂力道這回事,只見李十七身子在空中畫了個圓之後,「砰」地一聲重落子地上。
「噯喲喂啊!」李十七慘叫一聲,但覺老命去了半條,眼淚鼻涕全被摔了出來。
諸葛小雨一心掛念著要救楚狂人,也沒心去多顧慮別人。她轉身走向鄧九,伸手便要抓人。
「我……自個兒昏過去就好。」鄧九雙膝一軟,咚地倒在地上,臉色倒是慘白得相當逼真。
諸葛小雨一看兩個人都昏了,她腳跟一提,頭也不回地便走出艙門。
就算豁出她這條小命,她也要救回將軍!
*** *** ***
話說,楚狂人才跨上對方小舟,灰袍老人便給了他半顆解藥。
楚狂人吞了藥,也不說話,只是盤腿坐著,望著前方藍綠色清澈海域。
他沒試圖和這兩名老人比出高下,畢竟有毒在身,他佔不了便宜。
楚狂人靜默地坐著,趁著兩名老人不注意時,將師父給的那柄烏鋼薄刃由長靴處換至了手腕。
「我們島主可比你船上那個不男不女的小丫頭來得識大體許多,她飽讀詩書、學富五車……」白髮老人悶得慌,便閒扯起話來。
「干我屁事!」楚狂人瞪去一眼,臉色又冷又倔。
「說得好!」白髮老人不怒反笑,嘻嘻哈哈地拍著手。「再多罵一些!島上那些傢伙全都吭不出一句屁話來,我整整無聊五年了。」
楚狂人瞥他一眼,根本懶得搭理。
「無趣!」白髮老人板了張臭臉,隨手抓起長櫓快速地划動,小舟便飛也似地在海上飛馳著。
不一會兒的工夫,繞過幾處渦流之後,三人便到了島上。
楚狂人一路走著走著,也不忘以袖間烏刀削下些許衣料,不著痕跡地落在土地之上,再以砂上一撥以固定那些衣料。
若他要逃跑,總是得知道小舟停於何處吧。
島上幾排瓦房屋宅,林蔭處處,雖比下上京內街道熱鬧,倒也頗有村宅氣概。
楚狂人被送進一處深手不見五指的屋宅裡,灰袍老翁要他待到島主和他談完之後,才能給予另外半顆解藥。
楚狂人除了相信之外,也別無他法了。這兩位老者雖然言行不同於常人,但清亮雙眼看來卻是絕非惡類。
他背倚著牆,正調勻著呼息之際,鼻尖卻突然聞到一股淡然草香。
他原不以為意,繼續閉目養神,不過便在幾次吸息之後,他全身氣力竟一點一滴地流失了。
「可惡!」
這草香該是軟筋散的異香,沒有武功的人聞了只會想睡,身上有武藝之人,則會功力受制,變得與尋常人無甚異處。
他們使出這種卑鄙手段,莫非是想強押著他與島主成親?
楚狂人咬緊牙根,盤腿調息,努力不讓功力喪失得太快。
嘎吱。
開門聲讓楚狂人驚醒,他扶著牆壁驀站起身。他雖失去了九成功力,但長年鍛煉之身手,還是讓他較之一般人敏捷許多。
門才被推開,透進了一道光線,便又很快地被掩上了。
楚狂人只來得及瞧見一道年輕女子身影,雙眼便再度陷入黑暗裡。
「誰?」楚狂人低吼一聲,憑著方才印象,一個跨步上前,烏鋼薄刀在手,便準備制住來人。
女子閃躲過楚狂人的攻擊,在衣袂飄起時,落下幾抹似麝若松之香氛。
楚狂人站在原地,因著惱著自己的功力已失,心頭氣憤也就愈益張狂了。
「來者何人,報上名號!」聲震屋簷。
「楚將軍,您還好嗎?」
楚狂人對面方位幽幽地傳來一聲低喚。
女子聲音如鶯語如水泉,溫婉如絲,細滑若緞,任誰聽了,耳根子都要折服的。
楚狂人聞言,濃眉一皺,表情甚為不悅。
他並不想對這個女子產生任何好感,但他的心卻沒法子對她興起任何厭惡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