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草被她的舉動弄得不知所措。將軍交代他要好好照顧這位妖怪姑娘,不許讓她有半點損傷,可是她自己打自己該怎麼辦?「喂喂,姑娘,妳講話好奇怪,還有請妳不要打自己,萬一打傷了我很難對將軍交代。」
「我就是喜歡打自己!」程曦賭氣瞪著阿草。「我打我自己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幹嘛一直看著我?你不怕我突然吐個火把你燒個精光?」
「……妳會吐火嗎?」阿草小心翼翼地望著她問。
「說不定真的會!」程曦露出一口「鋼牙」陰森地瞪著他。
阿草咽口口水,考慮著該不該後退幾步。他的頭皮有點發麻,腳底也很想先抹點油以備不時之需。
這位姑娘最恐怖的就是那口牙,看到那口牙就會相信她真的是妖怪,雖然樣子還滿可愛的。
「你出不出去?不出去我真的……真的要『那個』了喔!」
「那個?哪個?」阿草一緊張起來就開始不住地踏步。十五、六歲的男孩其實已經可以上戰場,但他已是城裡所剩無幾的男丁了,邊承歡特許他在帥府裡工作不用打仗,這等於保住了阿草的一條小命,所以阿草對邊承歡心悅誠服、唯命是從,儘管他又緊張又害怕,但還是鼓足了勇氣沒有逃跑。
「就是『那個』啊!」加重語氣又恐嚇一次。但事實上她腦袋裡全都是襁糊,完全想不出有「哪個」辦法可以嚇跑阿草。
「哪個?哪個嘛?」
「你……」
程曦氣得跳腳。就在這時候,門卻開了,一大票人從門口跌進來,剽悍的熊定邦沒好氣地站在門口瞪著那些等著看「妖怪」的傢伙們。
「你們全都吃飽了沒事做嗎?還不快點給我滾!」如雷震耳的咆哮聲響起,看熱鬧的人們轟地跑個精光,只剩下阿草神色驚慌地還在原地不斷踏步。
「還有你!」熊定邦指著阿草的鼻子,「滾!」
「我我我……我不能滾……」阿草焦急地道,踏步的動作就是停不下來,反而還越踏越快,明明已經踏得氣喘吁吁、臉色脹得通紅,還是堅持堅守崗位。「將軍……將軍要我……」
「滾到門口去守著!」
「是!馬上去!」阿草終於不用踏步了,他垂頭喪氣地離開。
「妳!」
熊定邦一個箭步已經到了程曦面前,程曦怔怔地望著眼前這高頭大馬、滿臉鬍鬚的粗漢,不知怎地並不怎麼害怕,她睜著大眼睛望著他,然後側著頭微微一笑,「我也要滾嗎?」
*** *** ***
段柔已經死了,死得乾淨俐落什麼也沒留下。她死的那一夜他曾經潛入她所住的微風閣想再見她最後一面,卻無法得償所願,更遑論留下她曾經存在過的蛛絲馬跡以供憑弔。
或許就是因為她死得那麼輕易、那麼渺無痕跡,所以他私心裡總認為其實段柔還活著,或許是被皇帝藏在某個神秘的角落;又或許是她又發揮了快跑的能耐,跑得不見蹤影……但她千真萬確是死了吧?
兩年了……日復一日,夜夜相思,多麼痛苦煎熬的日子!而他知道這樣的日子將伴隨他一生,就如同他的腿傷一樣是永遠無法復原了,那為什麼她又出現了?
從黑暗虛空中出現的女孩如果不是段柔,那會是誰?是上蒼可憐他相思成狂,所以才准許他們再有一次機會的吧?她為何不肯承認?是不肯原諒他嗎?柔兒是怪他讓她慘死在紫禁城那牢獄中,所以才不願意與他相認嗎?
苦酒一杯一杯下肚,他的思緒混亂得無從打理,忽喜忽悲。他多麼渴望再度將柔兒擁在懷中,遠走他鄉,遠離這個戰事不斷的地方,遠離那些不堪的過往,但此時此刻他怎麼能?
整座城池的百姓全都仰賴著他,他一旦撒手離開,蒙古鐵蹄會立刻踩破這座城池,血流成河……
為何是現在?上蒼到底還要給他多少考驗才足夠?到底他還要忍受多少煎熬才有資格得到幸福?
邊承歡喝光了最後一口酒,終於還是忍不住起身推開了房門。
他現在就要去找段柔,一分一秒也無法再忍受下去了!他一定要看著她、擁著她,再也不放開手!
*** *** ***
「他們好可憐喔……那位段小姐真的就那樣死了啊?慘斃了!」程曦夾了一口菜,眼眶有些泛紅,但筷子卻沒有停過。穿越時空七百年很辛苦耶!上次吃飯可是七百多年前的事了。
「慘斃了」到底是哪門子的用詞?熊定邦挑著眉思考著,但嘴上可沒停,「我們將軍又何嘗不慘?明明已經娶了郡主變成駙馬爺了,可還在這裡出生入死,不對,不是出生入死,他根本是一心求死!唉,老子真沒看過那麼癡情的人!」
「嗯嗯,他也很慘。」
「所以啊,他已經這麼慘,妳為何不肯與他相認?」
「認什麼?我明明不是,怎麼認?」程曦橫了熊定邦一眼,一臉「多此一問」的表情。
「這沒可能!天底下怎麼可能有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又不是雙生子!」熊定邦一拍桌子嚷道:「就是妳不肯認!還是妳忘了?說不定妳摔壞了腦子——對!一定是這樣!來來來,告訴我,要怎麼才能幫妳想起來?」
程曦哭笑不得地搖搖頭,「我才沒有摔壞腦子!更何況長得一樣是你們說的,我又沒親眼看到,說不定我一看會覺得根本不像。時間都過去那麼久了,每個人的記憶都會有點誤差——」
「妳到底認不認啦?」熊定邦不耐煩地又是猛力一拍桌子,桌上的酒菜全都跳了一下。
「不認。」大概是因為酒力影響,這古代的酒可真是烈,才喝幾小口就已經覺得整個人像火燒,但也因而勇氣十足,她雙手抱胸挑釁地瞧著他,「就說了不是,不是就不是!你想怎麼樣?屈打成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