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有妹妹來,你可以安心啦。」她道,又哈哈笑著:「穿上衣服吧,香香寶寶!明兒個再來看你,這針治療法總是要好幾天才能做完一套的。」
趙英芙半推著門,偷覷著裡頭,發現傅臨春已撩上中衣,不由得暗吁口氣。
「我走啦。」李今朝瀟灑笑道。
「大夫!」他叫住她,確定她轉身望向他,才道:「明天,我等妳。」他語氣頗重。接著,他朝門口那方向輕輕頷首,道:「麻煩趙姑娘跟岳門主了。」
趟英芙俏臉微紅,點頭。「這是當然。」
李今朝拎著她的扁盒走出客房,終於吐出一口長氣來。安心啦!人找到了,她終於可以睡一場好覺了!
「妳跟我上客房吧。」趙英芙道。
李今朝撓撓臉,笑嘻嘻地尾隨她而去。
「妳心情很好?」趙英芙好奇道。
「是啊,剛看見美人玉膚,特別讓人好胃口啊!」
趙英芙瞪她一眼,發現她面色青綠又疲倦,顯然氣力不濟,便安慰道:
「妳放心,只要妳治好他,我會寫封信,讓妳提前去領解藥,妳記得,只要治他的那個,眼睛跟內傷都不必治。」
「岳門主生得不差,如果春香公子能看見,一定會色心大起,不如連眼睛也一塊……」
「不行!治好他的眼,他第一件事就是離開青門!」趙英芙明白小廟能留住大佛,全賴他重傷加眼盲。
老天掉下來的最佳禮物,足夠讓青門翻身三十年,絕對要把握!
「嗯,不如治好他的眼,打斷他的腿,留住他的美色。」李今朝說著笑話。
趙英芙沒見過被擄了還這麼嘻皮笑臉的大夫,她只能說,世上無奇不有。
「李大夫,妳剛中血鷹還沒幾個月吧?」
「這樣也能讓妳看出來?」
「那是當然,就是看妳中了血鷹,咱們才敢搶妳回青門。剛中血鷹的人,四肢易冷,體質遽改,那是妳體內的蟲子正在適應寄主,直到服了第一次的解藥,才會好轉一些。我已經在妳房裡加暖被,以後妳要多多照顧身體。」
「多謝趙姑娘。」她笑道。
「妳也不要以為自己是神醫,就可以解毒。雲家莊江湖冊裡寫著,血鷹是不可能會有真正的解藥,妳要以身試藥,最後只會落得加重的下場。」
「我已經試過,也早就明白了。」她歎道,又問:「趙姑娘,妳這兒有地窖什麼的嗎?我怕雷,很怕很怕,最近常下雷雨,我怕雷一來,我就暈了過去。」
「又不是小孩子……」
她嘻嘻笑道:「沒法子,一打雷我頭就痛嘛。」她指指耳後的腦勺。
「那是孔海穴,挺危險的,怎麼會痛呢?好好,一有雷雨,我就差人領妳躲到地窖去。」趙英芙送她到客房後,便離開了。
李今朝看看夜色,嘴裡帶著笑意,而後甩著淡色長髮,轉身開門,哼唱著:
「傻哥哥,傻哥哥,大莽蛇下逃一劫,有人跳上你床你還不要,果然是個傻哥哥……哇,好冷!」她打著哆嗦,趕緊關上門。
客房外,一陣陣悶熱的夏風拂過。
第四章
李今朝慢慢地吸著那泡得很腫的麵條。
「嘶——嘶——嘶——」嘶得好無聊哪。於是,筷子移向桌前唯一一盤醃蘿蔔。「卡卡卡——」牙齒咬得也很沒勁。
最後,她眼淚嘩啦啦掉下來了,默默拎著扁盒,對著監視她的青門弟子道:
「時候到了,我得去看香香公子的不舉之症,太晚治,我怕他一路不舉到老了也抱不到親生孩兒。」語畢,也不等青門弟子臉紅回應,逕自出門尋人。
青門真是貧窮得可以,一連幾天,三餐全是煮得比她臉還浮腫的麵條,配上一碟素菜,如果她不是曾吃到一口小醃魚,她會以為青門的弟子來自尼姑庵。
遠方嚴重剝漆的涼亭裡,正是那個高雅動人的傅臨春跟岳家門主在用飯,亭外是很久沒有清理過的人工湖泊……突然間,她覺得非常驕傲。
如果沒有她跟其他的隱藏弟子在,雲家莊就會是第二個青門。她簡直難以想像傅臨春穿著破舊的衣物寫史!那簡直是一種罪孽啊!
岳觀武背著她,縮在桌前埋頭苦幹,她走上涼亭,注意力放在傅臨春。他心不在焉地用食,細白的耳朵卻動了動。
她瞄著兩人,撓撓臉,自覺有點不識相。瞧,這兩人氣氛多好啊,各吃各的,照這樣下去,說不得老傅很快就舉了,她是不是該避避?青門……只是貧窮,不算惡人吧!
傅臨春見她停在階上,主動喚道:「大夫?」
她被迫入亭,笑道:
「原來都在吃飯,二位真是閒情……雞腿!」她難以置信,瞇瞇眼暴凸。「滷牛肉?四菜一湯!」有沒有天理啊!青門把好菜塞給傅臨春?而她卻吃白面?
她眼淚又掉了出來,迎上岳觀武那種「妳瞭解吧」的眼神。她是瞭解了,這個青門門主膽小得要命,但為了美食死也要硬著頭皮跟傅臨春吃上一頓。
她吞了吞口水,自動自發地坐在石椅上,喃喃道:
「我想起來了,我還沒吃午飯呢,這最後一支美腿……」撲了個空。
岳觀武個子生得小,身體也有點扁扁的,因為膽小不敢直視人,所以劉海過長,幾乎遮住她的雙眼,她的動作跟猴子一樣快,轉眼利齒已經在撕裂腿肉了。
李今朝一顫,是真的連皮肉都在顫動,桌上四菜一湯只剩殘羹剩飯。
傅臨春嘴角揚笑:「李大夫?」他的目力已有五成,比起前幾天好多了。
她的髮色,確是偏淡。他又撇向她有些模糊不清的面容。其實不用仔細看,她仍是有著那雙不安分的眼眸,帶點市井的氣質,還有豐富的表情。
她趕緊從扁盒裡取出一個飽滿的小袋子。
「春香公子,今天你氣色很好,這是特地獎賞你的。」
岳觀武瞄上一眼,確認那不是食物,繼續狼吞虎嚥。
傅臨春伸出手,讓她把已經打開的袋子放在他掌心上。她的指尖還是冰冷的,明明今天天氣高熱,還得靠湖水降點熱度,為什麼她的體溫跟人不一樣?他不記得她以前有這體質,難道是來到青門後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