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今朝聽到此處,眼淚又嘩啦啦地掉下來了。她的本性中,本就情感偏豐富,要哭就哭,也不遮掩,隨性至極。去年在傅臨春面前,是拚了老命忍著眼淚,還是大妞的鐵頭功才讓她找個借口發洩。
如今,她肆無忌憚地大哭出聲,岳觀武一見這個陌生女大夫為青門流下同情淚水,不由得大受感染,兩人抱在一塊痛哭失聲。
「妳放心,我不會跟妳搶春香公子的……」
「……他是我親哥哥,沒什麼搶不搶的。」
「親哥哥……」岳觀武想破頭也不記得春香公子有個妹妹。「是青門對不起妳!我有記憶以來,青門就有麒麟草了,我天天偷吃也沒出事,哪知有人願意花錢買一山廢草。我們只當天降橫財,我跟英芙以為血鷹只是小小害人,直到年前我在南桐派謄來的冊子裡看見血鷹的可怕,我們才察覺不對勁,如今已成共犯,誰也脫不了身……最恨的是,那人還砍價!砍價啊!」
商人砍價,本是理所當然,但這話李今朝可不會不識趣地說出來。
岳觀武站起來,軟聲道;「我不忍拂英芙忠心,她要繼續跟那人合作下去,我也隨她去做,只是,對妳不起了。」
「血鷹都中了,也沒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岳姑娘是青門門主,總得拿出點權威,管點事的。」李今朝不甚介懷道。
岳觀武垂下頭,過了一會兒,低聲道:「我跟春香公子還談妥其它條件,英芙給他的春藥都由我來吃,他才不致於被迫……」
李今朝的眼眸暴凸,下巴差點一塊滾到地上。這就是傅臨春服了十頭大象都會發情的春藥,還沒有任何反應的真正原因?
她還以為,傅臨春自己解決……還以為傅臨春自制力強到無人能敵;還以為青門買來的春藥是過期廉價貨……更以為傅臨春絕對是不舉的……
那他豈不是開她玩笑?騙她飯中有春藥?
傅臨春對她開玩笑?
他瞎了眼,把她看成了別人是不是?
以前她喜歡傅臨春,即使少打照面,她也會格外注意傅臨春的一切,他絕不是嚴肅的人,他喜歡發呆、脾氣好,好到她都懷疑如果岳觀武想要霸王硬上弓,他也會躺在床上說「好,來」,然後任君蹂躪……當然,她是例外,傅臨春是連點機會都不屑給她的。
跟她開玩笑?等她投胎吧。
「唉……誰教我無能呢……」幽幽歎息聲傳來。
李今朝抬眸,望著那飄然遠去的孤寂背影。一個門主不管事,全交給忠心的弟子,偏偏弟子又不是生財高手。
其實,青門最需要的,就是一個金算盤,而不是隨便把人塞給名門望族,就以為能一步登天,從此衣食無虞。
江湖上,到底還有多少個青門啊?
第五章
這一夜,蟲鳴蛙叫,青門暗地迎進貴客。
破舊的書房裡,有著微弱的燭光。
「春香公子在青門裡吧?」男人的聲音淡淡地響起。
「是誰說的……」趙英芙吃了一驚,而後怒聲道:「想來是青門弟子純樸,被大人幾句就套了出來。春香公子確實在青門裡休養,但他跟大人無關……」
「怎會無關?雲家莊曾交出血鷹名單,害得咱們有一陣子被迫隱藏。」
「難道大人想殺了春香公子?」
「要殺傅臨春,談何容易?這兩年,朝中幾名血鷹官員都莫名死了,背後定有內奸……跟妳這種鄉野村婦說了也沒有用,如果對傅臨春下血鷹,收歸己用,這功勞就是我的了……」說到最後,似在自言自語。過了一會兒,那男人又道:「還有幾天麒鱗草才能收割完?」
「再兩天……」
「還要兩天?妳們是怎麼做事的?」
趙英芙有些憤憤不平。「麒麟草有毒,我們能在短時間采收完,磨成粉末,已經是非常辛苦了,大人應該加價才對!」
「哈哈,說來說去不就是為了錢嗎?」匡啷一聲,沉重的袋子丟在地上。「只要妳能將傅臨春徹底放倒,讓我將血鷹植入他的體內,這些都是妳們的了!」
「怎麼可以?他是江湖上最公正的雲家莊主子啊……」
「等他植入血鷹後,還公正得了嗎?雲家莊敢將血鷹名冊交出去,就得承受這個苦果!還要兩天……我帶來的高手們會一塊幫忙,他們中了血鷹,可以跟麒鱗草共存,他們會是好幫手的。妳家門主……」
「我絕不准你接近她!」
「哈哈,趙姑娘真是忠心的人啊!妳家門主懦弱無能,要不是靠妳從中周旋,青門早就成為歷史了。現在她在哪兒?我總得跟她打聲招呼吧!」
「……門主正跟春香公子在一塊。」
男人一怔,而後放聲大笑:
「原來這才是妳們的目的!留下傅臨春,青門就有靠山了,讓他加入血鷹,妳們這靠山豈不更穩?這得好好合計合計……」可能是太高興了,手肘撞到什麼東西。
趙英芙替他撿起來,語帶忍耐,道:「大人的畫軸掉了。」
男人接過,攤開它,仍是隨口說著:
「青門想要雲家莊當靠山,殊不知雲家莊背後也有個金礦靠山,看看,妳們同是女人,她卻不一樣,非但是個金算盤,還滑溜得跟條蛇一樣……」
「這不是李大夫嗎?」
「李大夫?李今朝?她躲在青門裡?」
窗外被夜色掩住的傅臨春,竊聽到此處,心知不妥,無聲無息疾掠而去。
青門畢竟歷史悠久,佔地頗大,他輕功不如公孫顯偏邪輕巧,但他習自正統武學,隨著年紀而漸有大躍進。未久,他無聲無息來到一扇門前,敲門問道:
「今朝?」
「……嗯?」裡頭有微弱的含糊聲。
他客氣完了,直接推門而入。床上的人正坐起來,往他這裡看來。
這女人,一頭淺色長髮凌亂,睡眼惺忪,面色是有些浮腫,但埋在被窩裡久了,腮面紅撲撲的,不像這幾日他看見蒼白得嚇人。
她撓撓臉,試著瞇眼看來人,但來人背著光,一時之間她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