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摸摸他的嘴,有點奇怪他的聲音怎麼沒有出來。
李今朝怔了怔,直覺搖頭。「哪有這種事的!你不要亂來啊!」
蘭青看見她的唇語,神色微柔,無聲地說道:
「妳對朋友,真是看重。今朝,妳知道我的背景了?」
她點點頭。
「不覺得我有問題?」
「……我只覺得你把大妞養成神豬很有鬼。」
蘭青哈哈一笑,把大妞的臉壓在自己的肩上,以免她憤怒地又要撞今朝。前頭的女子回頭看他們一眼,蘭青客氣一笑,完全讓人讀不出什麼媚態。直到那女子又繼續領路,蘭青便再以唇語道:
「什麼秘功,都是假的,都是江湖傳言罷了。人們都想一步登天,卻不知登了天,天上什麼也沒有,還不如跟妳一樣,快快活活在市井中生活。」他又看她一眼,道:「妳心中放不下傅臨春?」
「……他救了我,我總是對他不起。」
「今朝,對自己有信心些。只要多花些日子跟妳相處,沒人不會喜歡妳的。起誓這種東西呢,就別當真了……」
「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真起誓過。」她輕聲道。
蘭青停下腳步,明白她有多認真。正因太認真,正因感情尚在,所以才那麼怕打雷。他越過她,往她身後的長道看去,她一愣,也跟著回望,只是一條黑漆漆的長道而已,哪有什麼人在。
「我剛來接妳時,聽到她們說,傅臨春就是自這裡走去見這裡的宮主。他犧牲奉獻的精神,我跟大妞會牢牢記住的。」
她眼珠不安分地轉著,接著再看看大妞,最後與他對上。
「蘭青,你先帶大妞回去。」她下定決心。
「要我借妳刀?」
「娘的,你看我像是高手嗎?」她拍拍胸,揮揮手,然後義無反顧地鑽進長道裡。
蘭青搖搖頭,低聲在想要跟過去的大妞耳邊道;
「大妞,爹不求妳將來發達精明,只求妳,有今朝一半精神就好。」
哭不會哭太久,笑就快樂的笑,看重週遭的每一個人,願意主動伸出手,所以,他們每一個人都心甘情願以同等的重量回報。
她自信的一角曾被傅臨春擊潰,但沒有關係,會慢慢復原的,這就是他最佩眼的一點。
不過,她是不是一遇見傅臨春就傻了?如果真有危險,他還真會眼睜睜看她去送死嗎?這樣他還算是朋友嗎?
*** *** ***
甬道極黑,連盞燈都不點。她也不害怕,摸了摸玉簪,確定簪子能傷人,她又脫掉外袍,直接丟在地上,她想,這樣搏擊方便些。
她確實不是江湖高手,也沒打算殺人,但如果非得要打,她也不會躲避,以前她在市井跟人打架的次數不少,就是植入血鷹後麻煩點,不時疲累無力。
她的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緊,完全不去想傅臨春正在做什麼。管他做什麼,只要他有一絲不甘願,她自然該鼎力相助,這就是義氣。
微弱的燭光在前,她看見一扇雕鏤精緻的門,門旁矮台放著紅色衣袍,她一愣,連忙快步拾起。
果然是傅臨春的外袍!
她面色慘白,心跳加快,內心有著怒火,也有著不甘。一連咒罵數聲,有著難以言喻的心痛。那樣高潔的人……
她輕輕拍著臉,力持冷靜,尋思一會兒,不想把紅袍丟在這裡,遂穿在身上,用力縛緊,讓它不致帶累自己。她能帶走這件紅袍,自然也能帶走博臨春,她又伸手摸進自己肚兜,確定東西還藏在裡頭。
紅袍左袖沉甸甸的,她有些疑惑,伸手摸著暗袋。袋裡不是瓜子?她遲疑一下,隔著袋子摸那形狀,愈摸愈熟……她索性厚顏無恥直接取出來。
她的耳環!
這毛絨絨的耳環,正是除夕那夜她用力扯下,希望有人察覺來救命的耳環。
在傅臨春這兒?當時為什麼不給她?為什麼他不說出來是看見它來救人的?
她的拳頭又是握松不定,這一次手心滲滿了汗。
最後她左手握拳,右手攤開,盯了良久。握拳不打開,什麼都握不住,右手攤開,是可以握住任何東西,但那樣東西不一定願意被她給掌握。
她的心一直火熱地跳著。當年她立誓時,心在痛,但現在她的心,卻是空蕩蕩的,如果傅臨春能平安回來,她、她是不是可以……
「妳……」
她迅速回頭,傅尹正在她身後。
「你怎麼在這兒?」她低聲問道。
傅尹一怔。「我收到通知,過來等春香公子。」
「他正在裡頭?」
「是……」
「你不去幫他?」
「……我不能幫,這事只有春香一人能做得,妳不是該跟蘭青走了嗎?」
「我來助人!」
「助春香?」傅尹疑惑。「妳能做什麼?」
她能做什麼?她什麼也不能做!她願意跟江湖高手搏擊,但一眨眼就被打趴;她願意傾家蕩產換回傅臨春,但江湖高手願意收麼?她一怒之下,把雙耳的耳環卸下,丟棄在地上。
她重新把毛絨絨的耳環戴在左耳。「王八蛋,我能做的就是這個!」
「……看起來,這耳環不錯。」傅尹只能這樣答道。身為數字公子的大公子,他這幾年才算正式回到雲家莊,但他發現,雲家莊的人都有點病,一些他看不懂的毛病。他沒有想到雲家莊第三個主子也是如此。
「如果他在裡頭結束了,一出來看見我戴這耳環,就知道我的心意!那不管他遭遇了什麼,心情總是會好的!」她大聲道。
「我想,並沒有那麼快……」
「很好!他進去多久了?」她捲起袖子,露出細瘦的手臂。
「我到時,他已進去半個時辰了。」
她尋思一陣,點頭。「好,你一塊來,不,你還是在外頭等著。」男人多要面子,何況傅臨春是主子。她想想,要脫下紅袍交給傅尹保管,而後一想,她早把短衫丟在道上,便揮揮手,要他等著,逕自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