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某不就在此嗎?」傅臨春的聲音自遠而來如水波漣漪,淺淺盪開。
李今朝細眸頓時暴起,用力揉揉眼再看個仔細。明明傅臨春還很悠閒地在街頭散步,怎麼轉眼間跑到大街中央上來了?
他一身新冬衫,負手立在那兒,風采瀟灑,令人垂涎。她抹抹嘴角,明明見慣的了,偏她還很容易被迷得暈頭轉向,可惡。
黃山三俠怒道:
「好個傅臨春!你不辨是非,竟以春香公子的名義,毀我三人聲譽,雲家莊根本毫無公平可言!你不燒掉那冊子,今天我們黃山三俠絕不放過你!」
「燒掉之後呢?」傅臨春和氣生財問著。
「燒掉之後自是重寫其冊。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父債子償也是理所當然,如果當日他們不群起反抗,我們又怎會……」吱吱喳喳,長篇大論起來。
「老天,他們是在當說書人吧?」狂奔來到傅臨春身邊的二公子低語;「這種顛倒是非的事情,我們怎麼可能寫得出來?」
「好啊!老八,去把江湖惡人冊取來。」傅臨春微笑道。
雲家莊數字公子幾乎都到齊了,眾位公子瞪著他,八公子更是努力要跟傅臨春的眼神搭上邊,試圖交流一下。
傅臨春隨和可親是莊內公認的事實,但沒必要對三條狗可親到這個地步吧?
「不止要燒掉那惡人冊,還要將我們改入江湖俠人冊。」黃山三俠大喜。
「小事一樁。」
「還有,咱們明明叫黃山三俠,誰改成三狗的?」黃山三俠得寸進尺道。
「嗯……」傅臨春回頭問道:「是誰改成狗的?」
數字公子有志一同瞪著傅臨春。還會有誰改?能夠隨便亂改人名號的只有一個,那個人如今正在問他們是誰改的!
「如果今天沒有一個是非,雲家莊怎能在江湖立足?傅臨春,你道歉!」
「對不起,是傅某管教不嚴,老八還不快去取?」
「雲家莊一向以公正聞名……」怎麼可能這麼好說話?
「你們都說是澄清事實了,就照你們說的記錄吧。」
「你發誓?將我們說的真相寫入冊裡後,永遠不改?」
傅臨春微微一笑,那笑容令人如沐春風。俊眸輕瞟,落在人群中的人兒,而後定定望著她。
李今朝心一跳。娘啊,她今早才入城,這樣他也能發現她?
「春香公子?」黃山三俠叫道。
傅臨春慢吞吞道:「我發誓,如改半字,就五雷轟頂吧。」
李今朝聞言,呆住。這個男人,是不是太隨便允諾了?
「傅臨春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兒在騙!我們說什麼你就允什麼?絕對有假!」說到最後一句時,其中一名黃山狗情緒激動地拉開弩弓。
眨眼之間,弩弓竟裂。
李今朝發現她跟大家正在做同一個動作——用力揉著眼睛。
弩弓確實斷了,而且三狗已經癱在地上難以動彈,傅臨春就站在三狗旁,撢著袍子,含笑道:
「這新衫,還不能沾血。」等曝光夠了再沾,比較妥當。但這話他是不能說出來的。「傅尹,去處理這三個人。」
「請問……怎麼處理?」傅尹虛心求教。
「別讓他們再來叫囂就好。」傅臨春很隨意地說道。
「等等,等等!」黃山三狗就算是死,也要護住名聲。「傅臨春,無論如何,剛才你已發誓……」
傅臨春那小白臉似的面容有些吃驚,道:「哎,我發了什麼誓?」
「如果你不修改江湖冊,會五雷轟頂的!」
傅臨春停頓一會兒,徐徐抬首看著萬里藍天,笑道:
「今天天氣不錯。」語畢,不再理會他們。
「傅臨春,你還要不要臉?你發的誓,誰都聽見了,如今你違背你的諾言,根本不配為雲家莊公子之名!」黃山三狗叫道。
傅臨春不痛不癢,完全不當回事。
她的下巴很想掉下來,可是,她更想笑。她把玩著有些淡色的秀髮,她的髮色原是黑得發亮,植入血鷹後,因體質關係一夜轉淡,如今血鷹不在她體內,髮色還是很遺憾的保持淡色,但,家裡那個男人愛就好了。
她眼珠子開始不安分地轉了起來,而後,爽快地偷笑,往傅臨春慢步而去。
傅臨春是背著她的,所以他沒有看見她正跟著他,而數字公子跟一些百姓,則是同時停下動作。
「哥哥啊哥哥,可願與妹妹手牽手,一生一世,相親相愛,親親嘴兒,摸摸胸……」
驀地,傅臨春停步。她也跟著停步。
他慢慢地轉過身,瞟向她。
她嘿嘿笑了兩聲,走到他的面前停下。
他揚起好看的眉。
真過分,都幾歲的人了還是小白臉一個,連點皺紋都沒有。如果不是晚上老有機會驗明正身,確認這男人真是男人,她真要以為是哪兒冒出來的鬼怪呢!
血鷹組織年前已徹底消滅,雲家莊明裡暗裡施力不少。今年,她總算可以在陽光下堂而皇之的出現,可以跟沒有易容的傅臨春當眾說話了。
「這個……可怎麼好呢?」她歎道。
「嗯?」他微笑著。
「今年除夕我打算分兩半,一半跟老家人們過;另一半,不知上哪去才好呢?除夕夜,良宵難度啊!」
他的微笑不變,眼瞳裡卻漾出薄薄的情慾。她心一跳,決定光天化日下最好少挑戰傅臨春的底限,因為大海爆發時是很可怕的,她可不要再爬不上岸,痛哭失聲地求饒。
「如果妳不介意,那就上雲家莊來過除夕吧。妳八年多未曾來過雲家莊過除夕,裡頭變動很多。」他柔聲道。
「我要用什麼身份上雲家莊過除夕呢?」她眼珠子骨碌碌轉著,賊兮號地。
是啊,要用什麼身份呢?雲家莊除夕向來是自家人過的,外人幾乎很少加入,數字公子目不轉睛等著春香的答案,甚至,八公子直接踢開三狗,蹲在地上寫冊。華家莊的大公子看見了,趕忙也借來紙筆,就地揮毫。絕對不輸雲家莊!
「嗯……什麼身份呢?」他若無其事偏頭思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