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龍塔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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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遠雷已近。

  *** *** ***

  在他由東京趕往布拉格的班機誤點時分,她人已在Ruzyne國際機場,排隊入境。

  陰錯陽差,等待的人竟變成她。

  她會不會是……被班雅明耍了?

  直到上了計程車,給不諳英語的司機看了機票信封上的地址,她還是不確定,自己將會被帶往何方。他會在那裡嗎?

  只因為他潦草的一句話,就千里迢迢飛到寒雪連綿的異鄉來,會不會太衝動了?可是已經沒有退路。

  深冬清晨的布拉格,別有一番寂靜優美。但她不是為風景而來,她想看的也不是這些如蒔如晝的幻境,她想見的只有一個。

  舊城廣場後面的小街,就是信封上地址標印的典雅旅館,小小的,總共不過十間房,但古樸幽靜得像私人別莊。她被領入的房間,有著精美的木製天花板,以及小廚房、小露台。原木擺設與澄黃燈光,充滿居家氣氛,卻不見她期盼的人影。

  一個人在這國度呼吸,格外清冷,似乎雪都要凍進心靈。

  等不到她一心所繫,這才遲鈍地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輕便衣裝只能過台北的冬天,承受不了此地的酷寒。她的所有行李,就只是一台筆記型電腦,幾捆電線與不同的插頭,沒一樣能替她保暖。

  出去走走。

  查理大橋竟離她住的地方這麼近,真是美得不可思議。一路走來,舊城廣場的天文鐘很美,廣場上的旋轉馬很美,穿越皇家御道後沿路的藝廊很美、骨董店很美,但這一切的美都止不住她的淚。

  總有親切的路人上前關懷:小女孩,是不是迷路了?不是的,她只是冷。小女孩,我能幫你什麼?

  她只能躲到途經的隨便一家小小咖啡店,一個人,在角落對著咖啡杯哭泣。

  哭吧,反正這遙遠他鄉沒有熟識的人,她也不需要對任何人解釋傷心的理由。她高興流多少淚就流多少淚,誰都別來問。

  反正,她哭完自會離去。

  這是她最瞧不起、最糟糕、最窩囊的自己,連一點尊嚴也沒有。幸好沒碰到班雅明,惹出更難堪的大笑話,搞得不可收拾。

  沒有人可以信任,也沒有人值得倚靠。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她只想開電腦,研究變幻莫測的報表,在數宇中搜尋對應的規律。那是一個簡單、可預測、公式化的穩定世界。再複雜的事物一經數位化,就能達到最大的精簡與準確,一切都能照著數學模式做運算及分析,連誤差都在全盤的掌握中。

  回台灣之後,她再也不要回家,再也不碰任何跟家裡事業有關的東西。她的死活,自己會顧,誰都別來管!

  倔強的淚娃,沿路哆嗦地走回去,用盡全身的力氣在瑟縮發抖上,沒有餘力再去觀賞伏爾塔瓦河的秀麗。

  她對這整個世界,已厭煩透頂。

  一回旅館房間內,烹調中的食物香氣撲鼻,暖熱的空氣將凍壞的小人兒全然籠罩,彷彿家的溫馨。

  「回來啦。」

  班雅明在小廚房內,一面啃咬著麵包條,一面閒閒煎烤著牛肉片,自得其樂,根本不理會她紅腫的雙眼。

  「這裡的食物都鹹得要命,點心則都甜得要命。要吃東西還不如自己弄,捷克的肉類食材可是一等一的。」只是此地百姓灑鹽的腕力總是太過強勁。

  她沒有表情,沒有回應,逕自整頓少得可憐的行李,準備離去。

  「可以開動了。」他欣然提著兩瓶皮耳森啤酒,杵在她和門板之間。「我不建議你品嚐捷克的葡萄酒,要喝還不如去法國的莊園喝。」

  「讓開。」

  「遵命。」他很識相地挑眉恭送。「記得把門帶上,外面很冷。」

  冷死最好!

  她故意甩開房門離去,叫輛計程車就直驅機場,不想再跟這爛人有任何瓜葛。

  但,不到二十分鐘,計程車又載她回到原處。她忿忿破門而入時,他正大口咬食著培根麵團子,拌著當地著名的醃酸菜,替美味牛肉淋上濃稠醬汁。

  「把我的東西還來!」

  他專注地悠哉享用,完全沒把她的存在放眼裡。此刻的他,有著極其罕見的耐性和好心情,連品味美食的神情都格外陶醉。

  「我的護照和錢包呢?」小臉怒紅,委屈難當。

  跟在後頭的旅館服務生,委婉地忙替計程車司機催錢。這是個安靜的國度,不宜被庸俗的爭執驚破,連催促都像竊竊私語。

  他慢條斯理地拿餐巾擦擦嘴,小啜兩口啤酒,才無奈起身,跟著服務生出去,帶上門把她關在屋裡。生活的節奏,徐緩得像首詩,要慢慢吟詠,細細體會。

  他再度回到房內,屋裡一片翻箱倒櫃的凌亂,和一尊氣急敗壞的洋娃娃。

  「玩得還愉快嗎?」房子都快給她拆了。

  一見他環胸倚牆的笑意,她更怒不可遏。「東西還來!」

  「自己的東西本來就該自己顧。」怎能怪別人呢?

  「我一直都放在身上!」顧得好好的。

  「會不會剛出去閒晃時搞丟了?」挖挖耳朵,稍癢。

  「如果真是搞丟了,你不會還閒閒站在這裡跟我哈啦。」而是快快報案,緊急聯絡此地的台北辦事處。

  他咧開了魅力十足的懶懶笑容。「是嗎?我在你心中的形象這麼好?」

  「東西在哪裡?!」不要再要著她玩!「你一定是在剛才偷偷扒走的!」

  「隨便你搜。找得到的,都是你的。」不用客氣。

  她才不甩他無辜舉手投降的誠意,嚴厲搜索。這整間房她全翻遍了,連爐子上都檢查過有無燒燬痕跡。很顯然,他一定把東西藏在身上。

  她像警察般地悍然搜身,毫不客氣,他倒也乖乖配合警方辦案。只是她兩隻小手在他身上的游定,令他酣然,氣息濃重。

  她太專注在發怒和搜索,沒警覺到自己已深陷他的胸懷中。驀地,她貼在他身前摸到他牛仔褲臀後口袋的贓物,急切抽出。是她的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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