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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 *** ***

  隔天早上,月眉買齊了所有女人指定的小吃,開車來到一家位於台北郊區的私人療養院。

  在護士的引領下,她來到女人住的單人病房。

  「向太太就在裡頭。」透過門扉上的玻璃窗,護士指著病房內一個正蜷坐在角落、披頭散髮的女人。「她這兩天情緒不太穩定,雖然沒有攻擊的危險性,不過很可能會歇斯底里地大哭大笑,你注意一點,如果有任何情況,按下病床旁的通知鈴,我們會馬上趕過來。」

  「是,我知道了,謝謝你。」

  護士離開後,月眉敲敲門,進了病房,女人見到她,緊張地抓住床柱。

  「你好,還記得我嗎?」月眉試著和善地打招呼。「我昨天晚上跟你講過電話。」

  女人蹙眉,狐疑地打量她,彷彿在確認她說的話是真是假,接著,看到她提在手上的小吃,歡叫一聲。

  「那是給我的嗎?」她奔過來,雀躍地問。

  「嗯,是給你的。」月眉點頭。

  她一把將紙袋搶過去,打開保鮮盒,一樣樣地、狼吞虎嚥地品嚐,還不忘連聲讚歎。

  「好吃!真的好好吃喔!」

  月眉站在一旁,看著她歡樂地進食,喉嚨澀澀的,說不出話來。

  這個女人,是向原野的母親。

  因為精神疾病,一年前被送入這間療養院靜養,也就是向原野剛回台灣那時候。

  主治醫生告訴她,是向原野親自送她進來的,還交代給她最好的病房、最體貼的醫療照護。

  他本人則每個月都會來探望母親一、兩次,每次來,至少都會在院裡待上大半天,偶爾也會申請外出假,帶她四處走走。

  原來常常打電話來跟他哭訴的,不是他女朋友,而是他母親。

  M,是母親的代號。

  月眉悵然想,蹲下來,取出手帕,替向母擦乾淨嘴角的碎屑。

  向母衝她嘻嘻一笑,她也微微牽唇。「好吃嗎?」

  「好吃!」向母用力點頭,目光一溜,忽地一把搶過來。「這個是原野的,對不對?」

  「嗯。」

  「嘿嘿!這個是我送他的喔!」

  「是您送他的?」月眉好驚訝。

  「對啊!」向母天真地回答。「這是他以前住院時,我買給他的,我跟他說,看到手帕就好像看到媽媽,要他不怕不怕。」

  「他以前住過院?」這消息,令月眉更震驚。

  「嗯,住了好久好久呢!他的心臟有問題。」向母湊過來,小小聲地說:「常常住院喔,開了好幾次刀才好。」

  他有心臟病?

  月眉悵惘,腦子頓時一陣暈眩。他外表看來那麼強悍啊!她實在無法想像,他也曾長期住在醫院裡,受病魔折磨。

  「你怎麼會有這條手帕?」向母警覺地問她,眉頭擰起。

  「是他……借我的。」月眉啞聲說,腦海驀地靈光一現。

  向原野一直把這條手帕帶在身邊,這代表什麼?

  「那你要還給他啊!怎麼可以一直霸佔著不放?」向母不滿地瞪她。「這是我送給原野的手帕,不是給你的唷!」

  「我知道,對不起。」月眉苦笑著道歉。

  是她自私,遲遲不捨將手帕還給原來的主人。

  「還是原野不要這條手帕了?」向母忽然臉色蒼白。「對了,一定是他不要了,所以才會給你……」想著,她情緒又激動起來,用力抓住月眉的手,淚眼矇矓。「你告訴他不要這樣,不要丟下我一個!我以前不是故意不理他的啦,是他爸爸不對,誰要他都不賺錢拿回家裡,所以我才會去跟別的男人啊!你告訴他,我知道錯了,叫他不要怪我啦!」

  月眉手腕被掐出一道紅色的痕跡,但她一點也沒感覺到痛,只覺得極度震撼。「您冷靜點,伯母,原野不會不理您的,放心吧,他很快就會來看您。」她溫柔地安撫向母,腦海裡,卻只是捉摸著向母無意中透露的過往。

  向原野跟他父母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曾經被冷落過嗎?就像阿誠那樣,長期住在醫院裡,卻總是等不到父母來探望他。

  是那樣嗎?

  一念及此,月眉眼眶不覺紅了,迷濛地泛開一層水霧。

  「哪,我們說好了,你一定要叫原野來喔!不可以黃牛喔!」向母搖晃著她,強迫她許諾。

  「嗯,我們說好了。」她輕輕點頭,心裡只掛著那總是漠然著一張臉的男人。

  她好想,快點見到他啊!

  第八章

  或許,他該離開這家醫院。

  向原野站在窗邊,木然看著窗外。

  這家醫院的醫療理念,很明顯地跟他個人所抱持的不同,他受不了那樣的偽善,而他們,也下欣賞他的冷漠。

  他握著咖啡杯,想起幾個小時前,因為阿誠是否該繼續住院的問題,兩人再度槓上。

  他主張醫院病床不夠,不能永久收留一個無法治癒的病人,黎暉卻堅持不肯讓阿誠出院,希望盡可能給予其必要的治療。

  「就算給他治療又怎樣?他一樣只能等死,只是浪費醫療資源罷了!」

  兩人爭辯到最後,他撂下這句話。

  黎暉聽了,臉色大變。

  的確,他知道自己這話說得冷血,黎暉會變臉也是預料中事,一點也不奇怪。

  向原野淡淡地勾唇,對著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一張宛如死人般毫無表情的臉冷笑。

  黎暉不欣賞他,他知道。

  老院長也很不喜歡他,他明白。

  院內許多同事都認為他雖然技術很好,但對病人太過嚴酷,他也清楚。

  他不在乎這些人怎麼想,一點也沒放在心上,但只有她……

  只有她一記鄙夷的凝眸,能令他痛到骨子裡,心頭淌血。

  誰都可以討厭他,看不起他,但只有她,只有她……

  向原野猛地握拳槌牆,一次又一次,然後,額頭抵著窗玻璃,重重地喘息。

  他無法再忍受了,無法再忍受像這樣得到她的人,卻得不到她的心,得不到她對他一點點尊重。

  他最好還是離開,反正道不同不相為謀,此處難留爺,自有留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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