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駿馬與馬車,一前一後的穿過了城門,經過幾條大街,終於來到齊府大門的前頭。
齊府的奴僕,一見主子回來了,立刻迎上前去。
齊嚴身手矯健,逕自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僕人,沒等馬車裡的人跟上,便匆匆進了門。
他穿堂過院,很快的就來到主樓。
原本以為寶寶就在房內歇息,他還放刻意放輕了推門的動作,不想驚擾了她,卻沒想到,屋內卻半個人也沒有。
他先是一愣,還以為妻子仍在書房,正準備轉身去找,卻直覺的感覺到,好像有哪兒不對。高大的身軀在門邊停下,而後穿過小廳,再度走回臥房裡。
臥房中,一切井然有序。
床上的絲被是折好的,衣櫃也緊閉著,桌上還擱著珠珠送來的牡丹,朵朵燦爛艷麗,散發著濃郁的花香。
所有的事物,看來一如往常——
不,不對勁!
銳利的鷹眸,掃向夫妻同眠的軟榻下。
那裡,是空的。
齊嚴臉色一變。
軟榻下頭,原本擱著寶寶出嫁的時候,一同帶過來的箱子,上頭繡有夫妻二人名字的春宮書,這會兒卻不見蹤影。
瞪著那空無一物的地方,齊嚴忍不住上前,在軟榻邊蹲下,甚至還伸出大手,親自去確認。
沒錯,軟榻下是空的,箱子不見了!
一股寒氣,驀然竄上背脊,教他打了個寒顫。
齊嚴迅速起身,回頭拉開衣櫃,赫然發現櫃子裡,雖仍留有她香囊的淡淡餘香,但是平常擺放在衣櫥裡頭,屬於她的衣裳,卻一件也不剩。
他難以置信,瞪著那半空的衣櫃,隨即轉身,急急跨步到牆邊,將琉璃鑲玉的屏風推開。
黃銅大鏡前,梳妝台上,擱著她胭脂花粉的銀盒也不見蹤影。他強壓著心頭的恐懼,用最快的速度,翻遍了整棟主樓,卻什麼也沒看到。
她走了!
走得乾乾淨淨,甚至就連一塊巾帕,都沒留下!
齊嚴咬緊牙關,轉身奔出主樓,衝到了書房,中途甚至撞倒了他特地去鄰城請來的女大夫。他疾步狂奔,甚至沒有浪費時間去扶那位女大夫,只筆直往書房跑去。
書房裡,如主樓一般整齊乾淨。
寶寶還是不在那裡。
灑落地上的黑墨,已經讓人擦拭乾淨,就連散落的毛筆,也被一一掛回筆架,齊嚴瞪著那張被收拾乾淨的桌案,只覺得一陣茫然。
眼前太過清楚而明瞭的事實,讓他震驚得無法思考,直到身後傳來總管不安的詢問,才終於回過神來。
「爺?」
齊嚴回身,如夢乍醒,開口便問。
「她人呢?」
「少夫人她——」總管嚥了下口水,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看著臉色發青的王爺,囁嚅的回答:「呃,啊,那個——少夫人她、她走了。」說出這句話,幾乎要用掉他十年的壽命。
「走?走去哪?」齊嚴直到胸口發疼,才發現自己竟氣惱得連呼吸都忘了。「為什麼不阻止她?她身子骨尚虛,怎麼可以讓她出門?」
「三姑娘,呃,我是說海夫人,她很堅決的,非要帶少夫人回府作客不可。」總管深吸了口氣,不敢看向主子。
唔,少夫人哭得淚漣漣的,誰都捨不得對她說聲「不」。再加上珠珠又那麼凶,手裡的鞭子,啪啪啪的直敲手心,一副正愁找不到人可以狠狠抽打一番的表情,所有人都沒有勇氣,阻止兩姊妹的行動。
齊嚴怒咒一聲。
「她們離開多久了?」
「午時前就已經出發了。」
午時?
該死,現在都近晚了!
他迅速的走出書房,開口暍令。
「備馬!」
「是。」
齊嚴邊往大門走去,邊對總管咆哮下令。
「立刻飛鴿傳書給海東青,要他把少夫人留住,我會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去!還有,告訴他,把他自己的女人管好!」
「是。」
總管唯唯諾諾,連連點頭,目送著主子出門。
不過——呃,要請海爺把海夫人管好?這可能嗎?
看著齊嚴的背影,總管在心裡暗暗決定,在寫給海東清的信裡,這句話還是省略得好。
第八章
「她在哪裡?」滿身塵土,如凶神惡煞般的男人劈頭就問。
京城外,富麗雅致的嚴家大宅裡,錢金金坐在黑檀木太師椅上,微笑的看著來人,手裡搖著紅紗純扇,用最客氣友善的口氣回答:「我不告訴你。」
駭人的怒叫聲,陡然傳遍嚴家大宅,即使隔著老遠,聽來還是讓人心驚膽戰。
「該死的,你非說不可!」
錢金金微笑著,言簡意賅。
「不。」
齊嚴捏緊拳頭,目露凶光,有那麼一瞬間,衝動得想殺掉眼前那個正慢條斯理在喝茶,一派輕鬆自若的錢金金。
轟然的怒火,在他腦子裡流竄,他氣得頭頂幾乎要冒出煙來。
這個女人是齊家在商場上合作多年的合夥人,也是他愛妻的大姊。但是,他這輩子最痛恨的事,就是跟這個詭計多端的女人打交道!
要不是因為,嚴耀玉也坐在一旁;要不是因為,一切必須為了大局著想;要不是因為,砍了錢金金,此生就不可能再見著嬌妻的面。他是多麼多麼想,當場就把這個女人砍成兩段!
除了錢金金,身為錢家三女的錢珠珠,也是他咬牙切齒、朝思暮想,想親手活活掐死的目標。
知道寶寶被珠珠帶走後,他沒日沒夜的策馬奔馳,等到了邊疆,見著了海東青,才赫然驚覺自己中計了!
珠珠為了隱瞞去處,派了一隊人馬回邊疆,但自個兒卻帶著寶寶,選了另一條路護送她回到京城。
等到齊嚴察覺,在邊疆氣得雙眼赤紅時,她們早已回到了京城。
他策馬轉向,咒罵不已,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京城,把隨身的屬下們遠遠拋在後頭,幾乎要累死胯下的駿馬,直衝進嚴家大宅時,已經多耗去了一段時日。
看著全身的骨骼,都因為強忍怒氣而嘎嘎作響的妹婿,金金花了更多的時間喝完手中那杯雨前龍井,才擱下了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