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躲得開的啊!
「為什麼你不躲?!」楚孃翠大喊,氣他不珍惜身體。
「因為我必須逮到女飛賊……沒想到,我卻逮到你。」禕昕苦笑,早知如此,他就別這麼拚命了。
生平第一次,他居然為了自己逮到賊人而感到後悔。
這對身為巡查使的他而言,是多麼可笑的境地?
「好吧,你逮到我了,給我一刀痛快了結吧!」楚孃翠深吸一口氣,覺悟了。
但這麼一來,禕昕反倒不解。
「為什麼你想求死?你不是一直在逃嗎?為什麼現在卻輕易放棄生命?」他以為她會為了求生做盡一切努力,現在她的放棄更顯奇怪。
「我不能被抓啊……如果讓世人知道,女飛賊竟是城東楚員外的女兒,這對楚府的影響多大?但現在我的身份既然被拆穿了,那我再逃也沒用吧……」
楚孃翠歎息,自知逃不過此劫。
「你可以立刻殺我洩恨,但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女飛賊的真實身份。請你假裝我只是個無名小卒,沒有任何過去與未來,我只希望……不要讓楚府因我一人毀滅。」她閉上眼,絕望的淚水滾滾而落。
她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她的請求,但這已經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禕昕看著她的淚水,無言。即使是哭泣,她的模樣仍是絕美得教人心痛。而更讓他心痛的,是她的想法。
「為什麼認為我一定會殺你?」輕輕地,他問。
楚孃翠吃驚地睜開眼。
「當然是因為我一連傷了你兩回,而且上一次……我還恩將仇報。你明明救了我一命,我卻拿刀刺傷你……」
她看著他的左肩窩,那兒,曾因為她而不斷狂湧鮮血,而這一回,他又再次因為她流血不止,接連兩次的創傷都因她而起,難道還不足以令他恨她嗎?
「你會愧疚嗎?」他問得極不確定。
「當然!」她倏地抬頭,定定瞧著他。「我內疚死了。」
不管成為女飛賊這件事有多瘋狂、多不合乎禮教,但楚孃翠終歸是個受過良好教養的千金小姐,怎麼可能對自己的錯誤完全不感到內疚?
「回答我先前的提問。」禕昕搖頭苦笑。為什麼他還是不肯絕望呢?
曾經,他努力說服自己,狠心絕情、不擇手段的女飛賊不值得他傾心,又為什麼現在她只消露出一絲絲羞愧表情,他就什麼都願意原諒了?
他身為巡查使的理智究竟是跑到哪去了?!
「啊?」楚孃翠愣住了,為什麼他們的話題會突然轉到先前的提問呢?
「你是身世不明的孤兒嗎?」他再次問道。
「怎麼可能嘛!」她狠狠瞪他一眼,但看到他堅決要求答案的眼神時,只得氣呼呼地解釋道:「我娘雖然過世得早,但我肯定是我爹的女兒。所有見過我的人,都說我跟我娘長得一模一樣,如果不信的話,我家裡還有好幾幅我娘的畫像,你大可親自來瞧瞧。」
「你又師承何處?」
「小時候我爹怕我會被人欺負,所以請了教頭讓我習武防身,不過教頭前幾年就回鄉養老了。在那之後,我一直是看教頭留下的幾本書自己練習,所以我也說不出自己算是師承何處。」楚孃翠沒好氣地答道。現在是在身家調查嗎?
教頭留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書,就連之前製造煙幕彈、焰火彈都是由那兒看來。不過既然他沒問,她也樂得避過不談。
「你有共犯嗎?或是背後有高人指點?」
楚孃翠突然警覺心大起,她一個人被抓就算了,但她絕不能連累柳煙。
「沒有那種人,所有事都是我一個人犯下的。」
「你說謊。」他輕聲說道,但語氣肯定。
「隨便你怎麼說都行,反正我才沒有什麼共犯。」她別過頭,不語。
禕昕看著她,一臉無奈。
大概可以確定她不會是十七皇女了,但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呢?
輕輕地,他放手了。將這個難纏又滑溜的京城第一竊賊親手放開,彷彿完全不在乎這一次放走她後,下次可能很難再有機會逮住她。
「你走吧!」
突然獲釋的楚孃翠不敢置信,她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不懂他怎麼會在費盡千辛萬苦逮到她後,卻又輕易放了她?
看著那只放開自己的大手,一股奇異的失落感打心底油然而生。
他已經不想再理她了嗎?
「為什麼放了我?」
「我有些事要好好想一下,目前……就先這樣吧。」他擺手,要她離開。
但楚孃翠還是狐疑不定,真的可以走嗎?
「你就這樣放我離開,難道不怕我會逃走?」
他抬眸,淺淺一笑。
「你走得了嗎?別忘了,我已經知道你是楚孃翠了。只要你敢一走了之,倒楣的將是整個楚府。」他話說得雖輕,但一字一句都狠狠擊中她的弱點。
「你——」她瞪大眼,不敢相信他竟然會掐住整個楚府做為要脅。
「我相信你應該不會再犯事了吧?」他非常有把握地說著。「畢竟只要你敢再惹事生非,我就知道該上哪抓人。」
楚孃翠氣得牙癢癢地,卻莫可奈何,誰教她的小辮子被逮到呢?
「我知道了,我會乖乖的。」不甘不願地,她承諾。
他微笑地點點頭,非常滿意。
但在她轉頭離去的瞬間,那張微笑的俊臉立刻垮了下來。
他究竟該拿她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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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得到楚孃翠的保證,但禕昕還是非常地不安,並不是因為縱虎歸山而感到不安,對禕昕來說,即使放走她也無所謂,真正令他在意的是——
他不知該怎麼對待楚孃翠。
動手逮她入獄?
但他根本不可能眼睜睜看她受審,然後被處以極刑。
放她一馬,假裝不知道女飛賊是誰?
偏偏身為巡查使的尊嚴,不容許他明知罪犯在眼前,卻故意忽視其存在——即使她是自己深愛的女人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