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雖然他一出生就沒見過納岑的面,可一見面不過半晌,他就覺得好像已經跟納岑相處很久了似的,一點隔閡都沒有,特別是當他要質問納岑時,他更不懂得什麼叫客氣。
「額赤格,你昨天晚上有沒有欺負額客?」
納岑瞄他一眼,然後繼續拉靴子。「你額客又說我欺負她了嗎?」
斡羅岑歎了口氣。「額客要是說了還好,可她不但什麼都不說,還一張臉紅得像猴子屁股似的逃走了,這樣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辦嘛!」
納岑笑著摸摸他的頭,「那就表示你額客不覺得額赤格欺負她了嘛!」他也跟著盤膝坐上了床。「哪!這個不重要,額赤格想問你別的事。」
「啥事?」
「你額客到底打算把你帶到哪裡去?」納岑垂下了眼。「回她中原的娘家嗎?」如果是的話,情況可就不太妙了。
「那怎麼可能嘛!」斡羅岑嗤之以鼻。「額客根本沒有娘家呀!額客說她的親人全都去世了,還說她們司家被宋朝皇帝害得好慘,額客的額客也對額客說,她們司家已經不再是大宋子民了,將來嫁雞嫁狗都隨意,就是不能嫁宋人和金人。」
「咦?」納岑意外地楞了愣。「是這樣啊?」
「是啊!」斡羅岑曲起雙膝抱著。「額客說,不但是宋朝皇帝,連那些宋朝子民也是一樣,甚至司家的一些親戚都冷眼旁觀他們司家落魄淒慘,卻沒有一個人肯伸出援手。所以啊!額客說,她既然生了我這個大元人,那她以後就是大元人了,大宋是好是歹都與她無關!」
「這樣嗎?那就好。」納岑悄悄漾出一抹微笑。「不過,她到底打算帶你到哪裡去呢?」
斡羅岑聳聳肩。「還沒一定啦!本來額客是想逃離這裡,隨便找個地方住下來,看看能不能嫁個好男人之類的平平安安地過完下半輩子。可是後來有了我,她就改變了主意,只想和我一起平靜度日。」
納岑點點頭沒說話,斡羅岑卻歪著腦袋又盯住他。
「額赤格,你到底是怎麼欺負額客的?為什麼額客會怕得想要逃開呢?」
納岑又笑了。「你額客是怎麼說的?」
斡羅岑翻翻白眼。「她呀!就光會說額赤格欺負她,可怎樣都不肯說清楚額赤格到底是怎麼欺負她的,所以我才來問額赤格的嘛!」
納岑失笑。「所以,你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額赤格,就指著額赤格的鼻子臭罵,這樣不太公平吧?」
「好,」斡羅岑立刻坐正身子,擺出一副聆聽指教的神情。「那我現在聽額赤格的說法,這樣可以吧?」
納岑笑著搖搖頭。「昨天我不是叫你去問霍駱金的嗎?他怎麼說?」
「他呀!還不是跟額赤格說的一樣,」斡羅岑懶懶地說。「什麼每個女孩子一輩子都會這麼哭天喊地一次啦!什麼額赤格不欺負額客就不會有我啦!還有,以後額客就不會再說額赤格欺負她啦!就這些,跟額赤格說的都一樣嘛,也沒有多說兩句新鮮的!」
「因為事實就是那樣嘛!」納岑笑著又摸摸他的頭。「好了,等下次額客再說額赤格欺負她的時候,屆時額赤格一定會全部告訴你,這樣行了吧?」
斡羅岑聳聳肩。「不行也得行呀!反正我又不能扒著額赤格的嘴一定要額赤格說,對吧?」
「知道就好!」
話落,納岑就要下床,斡羅岑忙抓住他。
「額赤格!」
納岑訝然的回頭。「幹嘛?」
斡羅岑放開手,繼而有點不知所措地搔搔腦袋。「呃……那個……」
納岑又坐了回去。「說吧!」
「那個……」斡羅岑扯扯嘴角。「額赤格是因為征戰不方便,所以才沒有剃婆焦的吧?」(婆焦:把頂上的頭髮剃光,四周短髮垂下或編成辮子)
納岑下意識摸摸自己的長髮。「沒錯,不過我待會兒就要去剃了。」
「這樣啊……」斡羅岑似乎有點為難。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納岑奇怪地問,隨即發現兒子似乎也沒有剃婆焦。「咦?你怎麼沒有剃?」
正中下懷,斡羅岑立刻大聲說:「因為額客討厭,她非常非常討厭那種半光頭!」
納岑頓時愣住了。「呃?」
「因為……因為……」斡羅岑遲疑了下,繼而下定決心似的挺了挺胸膛,「因為當年額客剛到這裡的時候,那個……」他又猶豫了一下,旋即想到其他代用詞。「那時候的王有好幾次都叫額客去摸他的光頭,後來還要她……還要她……」
納岑明白了!「別說了!」
斡羅岑垂眼望著自己的腳.「這事兒我本來是不知道的,是去年馬沖宴時,額客喝醉了才哭哭啼啼的告訴我,她說那時候她才八歲,那個……那個王卻老是要她去摸他的頭,然後那個王就會露出一副很噁心的樣子,她每次都差點吐了!」
納岑濃眉緊攬。他沒有想到額赤格會有那種怪異的性癖,難怪額赤格會收下一個小女孩做妾侍。可是,既然千黛當時是額赤格的妾侍,他也實在不能說什麼,雖然他能理解一個不解人事的小女孩碰到那種事時會有多恐懼。
「額客說,剛開始那個王只是要她摸他的頭,所以,她只要咬緊牙關還是能忍受得了,可是幾次之後,那個王居然要她摸……摸……咳咳!結果額客就當場吐給他看,後來那個王也就再沒有再叫她去了,可是額客說,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個王叫她摸他的頭時那種噁心的感覺。」
「我明白了,」納岑靜靜地說。「以後我都不會再剃婆焦了。」
※※※
自從納岑回來後,千黛就幾乎見不到兒子,因為兒子老是跟著納岑到處跑!又是巡營,又是參加比賽的,好像已經忘了她這個額客的樣子。可是,每當她開始感到有些寂寞傷感時,那個寶貝小鬼又會把他和納岑贏來的獎品統統搬到她面前來,甚至連他哈得要死的那匹白馬都奉獻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