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發誓?」
「我發誓。」
「好,那我不哭了。」
納岑靜靜地看著千黛粗魯地用衣袖揩拭著眼淚,心疼地注意到她紅腫的雙眼和憔悴疲憊的臉色。
「你多久沒睡了?」
「我不知道。」千黛老實地說.
納岑突然掀開被氈一角。「上來陪我睡。」
千黛愣了一下,隨即轉過頭去,「可是……」驀又噤聲,這才發現山洞裡的人不知何時全都出去了,她回過頭來怯怯地笑了一下。「嗯!」
她小心翼翼的爬上床,納岑一如以往般摟住她,讓她枕在他的肩窩上。
「睡吧!再睡一覺我就會跟以前一樣生龍活虎了。」
第六章
他騙人!
他說他再睡一覺就會跟以前一樣生龍活虎,結果,他們雖然趕上在過年前回到部落裡,可他卻依然下不了床。
「他一次中太多種毒了,而且幾乎是拖到最後關頭才解開毒性,所以無法完全根除,必須等待身體自然排除餘毒,另外,解毒藥草相互綜合之後又形成了其他幾種毒,這又必須另外再解毒;甚至有些毒不能解,因為解毒藥草會形成更劇烈的毒,同樣必須靜待身體自然排毒,因此,納岑王恐怕必須好好靜養一段長時間才能完全復元了。」斡托赤解釋。
「老實說,這個制做毒藥的人實在很高明,他一定精通各種毒性,才能制做出這種有連續相互作用的毒藥來。如果醫術不精,或者毒性不明,很容易在解毒的同時也把人命給除掉了,就算死不了,至少也要讓中毒者在床上躺上大半年下不了床,這個人的心也實在夠歹毒的了!」
印證納岑的情況,斡托赤的解釋的確不假。雖然傷口不再滲出紫色的血,但納岑左肩上卻依舊紫斑密佈,甚至他的雙唇也仍然保持詭異的淡紫色,還不時會發個燒,心悸氣悶一下,或者頭暈目眩轉個圈玩玩,甚至吐個血嚇死人。
「這些症狀都要到他完全復元之後才會消失。」斡托赤又說。
但是,有好幾次納岑不聽勸阻地逞強要下床,結果都是連站都還沒站穩就昏倒在床前了,斡托赤只好轉而向千黛提出警告。
「若是納岑王繼續這麼逞強下去的話,有些後遺症可能會一直持續下去,永遠都痊癒不了了!」
「可是以納岑的性子,誰阻止得了他呢?」
「自然是千黛妃你呀!」塔思似乎很意外千黛竟然不知道答案。
「我?」千黛妃立刻猛搖頭,否定塔思的說詞。「不可能,我只是他的大妃,他只會命令我這個、警告我那個,才不可能聽我的話呢!」
塔思終於明白納岑為什麼老說千黛很遲鈍了。「千黛妃,」他歎道。「你難道還不明白納岑為什麼要捨命救你嗎?」
「因為他是個勇敢的男人,」千黛不假思索地回道。「任何人有危險,他都會捨身去救的!」
「天哪,我現在才覺得你真的很可憐啊!納岑!」塔思咕噥道。「千黛妃,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納岑是喜歡你到願意替你死嗎?」
「想都不敢想!」千黛的回答好像太快了點兒。
塔思聞言,猛一翻白眼,「哦,讓我死了吧!」繼而長歎一聲。「千黛妃,納岑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偉大,碰上人家有危險,他是會盡力去救,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讓他願意捨命去救的。」
千黛困惑地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千黛妃,即使是我,他都會先考慮一下要如何才能把兩人的危險減到最低後才會來救我。只有你,我相信只有你能讓他這樣完全不經過任何思考,就不顧一切地去救你,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想要救你而已!」
千黛還是不信。「那他為什麼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很簡單,」塔思輕笑。「他說了你會信嗎?」
「當然不信!」千黛脫口道。「他那麼愛戲弄我,這種事我怎麼可能會這麼隨便就信了他?」
「這就是囉!」塔思歎道。「既然他說了你也不信,那就只能讓你自己去體會囉!」
千黛張著嘴猛眨眼。
塔思無奈地抬頭。「算了,我知道你還是很難相信,但是,至少請你從現在開始,好好去體會一下納岑對你的感情,可以嗎?」
當然可以,只是……該如何去體會呢?
※※※
一覺醒來,剛喝過藥的納岑又想下床試試看了。
「額赤格,不行啦!斡托赤說你還要躺上一段時間之後才能下床啦!」
斡羅岑使盡吃奶的力氣不讓納岑下床!納岑卻用力一推就把他送到天邊去涼快了。第二位上場的是塔思。
「納岑,明明知道結果是昏倒,幹嘛老讓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丟臉呢?」
「你少來洩我的氣,」
之後兩人角力的結果當然是納岑不情不願地躺回去了,但是……
「我就不信你能時時刻刻的看著我!」納岑嘟嚷道。
是不能,快過年了,他早該回去自己的部落了,所以,塔思無奈的目光朝千黛投過去。
該你上了吧!
千黛猶豫了一下才點點頭,塔思心頭一喜,忙拎了斡羅岑就出去,免得千黛又後悔了;而塔思剛一出去,納岑毛氈一掀又想下床了,千黛趕緊一屁股坐在床邊,阻擋著不讓他過。
納岑一愣,隨即神情一沉,「走開!」他不悅地命令道。
千黛凝望著他依然蒼白的臉色,緊攢的雙眉,寫滿怒意的雙眸,突然想到會不會是塔思故意要陷害她,才騙她來招惹這只被困在牢籠裡的大熊?
可是他看起來沒有那麼惡質呀!
「走開!聽到沒有?」納岑提高了聲音,更憤怒地命令。
千黛的心顫了一下,隨即鼓起勇氣一鼓作氣地說:「聽到了,但是我不走開,斡托赤說你還不能下床,所以我不准你下床!」
納岑驀地瞇起了雙眼,「你說什麼?」從那眼縫中犀利地透射出致命的光芒。
心又抖了一下,千黛吞了口唾沫,再挺起胸脯猛吸了口氣。「我說不准你下床!」雖然以前他也對她凶過、狠過,卻從沒有一次像此刻這般真實,他的怒意幾乎已經凝聚成形了,她這才發現他以前根本沒有認真的對她發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