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被拉住了,跑都跑不掉的樣子。
「不要吧,夫人,你還這麼年輕。」
「菲莉,你閉嘴!夫人,你喜歡男孩、女孩?你跟我說,我從食物幫你調。」
這個貝媽是廚房的人?好像還沒見過面。鳳梅破跟這群下人處得倒很好。
「不,我們……」
「夫人,你都已經結婚了,有什麼好害羞的?快跟我說,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些閨房——」
「沒!……我……我……不用……不用了。」
「不用?夫妻都用得著的,怎麼不用。」
「我、我們……沒做那種事。」她聲音很輕,輕得他屏息才聽得清楚。
「沒做?」
「夫人,你開玩笑吧!老爺性無能?」
他一怔,整個臉拉了下來。
「夫人,你長這麼漂亮,老爺怎麼可能不碰你?」
「啊……難道是跟你身上的傷疤有關係?」
「胡說!老爺如果嫌棄夫人,就不會跟夫人結婚了。」
「可是……」
「你閉嘴!」
「是……是這樣的嗎?不過我看不見他,所以真要怎樣的話……感覺也很奇怪。」
聽她的口氣,是反而不希望他們有關係?
「不過老爺看得見你啊,而且老爺是男人,除非他性無能,否則就是在外頭還有女人——」
「菲莉,老爺不是那種人,你會嚇到夫人的。」
「我說實話嘛。」
「胡說!老爺一定只是顧慮夫人的心情。」
「……我的心情?」
「夫人不也說無法接受嗎?那老爺是最親近你的人,怎麼會沒感覺呢?一定是不想勉強你。」
「哇啊!那你們每天睡在一張床上,老爺不難過死了?老爺還真是委屈啊!」
「菲莉!你閉嘴!」
「啊……夫人,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別放在心上。」
「……我沒想過…….好像……我又疏忽了……」
「啊,對了,夫人啊,那個針很危險,你可千萬不要碰啊!」
「哦……好……」
……水聲,停了。
她換了一套簡單的衣服,白色背心、灰色短褲,紅潤的臉兒像一朵迷人的出水芙蓉,潮濕的長髮披垂肩膀,走到妝台前。
她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光裸的兩條手臂上有幾條疤痕,每天洗澡都會看到這些疤痕。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看不見人,又忘了過去所有的事,這個世界就好像只有她一人……所以她並不在意。
除非有人出聲說出想法,否則她看不見任何人訝異或介意的目光,她無法知道……別人看她這身傷,是怎樣一種感覺?
鏡中影有兩人,他就站在身後,她卻渾然下覺。她的心事全寫在臉上了,對失憶、對無法看見人而無意中忽略了很多人的心情,自責不已。
……真傻。
他從抽屜裡拿出吹風機。
「今天又這麼晚?做了哪些檢查?」他拉著她坐下。
她嚇了一跳,臉上很快擠出笑容來。
「老公,你醒了啊。」她轉過身來,兩手順著他拉她的手勢摸索著他的位置,攀上他手臂。
「先把頭髮弄乾。轉過去。」
她聽到吹風機的聲音,回身坐在妝台前,望著鏡中影……頭髮隨著熱風的方向飄起,耳邊有吹風機運轉的噪音,鏡子裡卻只有她一人。
她的眼睛濕潤的瞪大,彷彿強撐著某種情緒不讓宣洩出來。他無聲地看在眼裡眉間折起深紋。
「……梅兒,你愛我嗎?」
「你說過我很愛你啊。」
「現在呢?」
「現在?」她一愣,眼裡茫然,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愛嗎?
第五章
過去她也許很愛他,但「過去」她都忘了。
和他之間所有屬於「愛情」的記憶,都是經過他口述建立起來的。
現在,她愛他嗎?
她不知道……
她想了好幾天,想不出答案。
「老公,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這問題還重要嗎?」
在她眼裡,這座島處處開滿花,綠意盎然,她喜歡和他在夜晚微涼裡出來散步。
她看不見人,無論定到哪兒,他總是握牢她的手,不讓任何人碰著她。而她,很喜歡這種感覺,她想這才是最重要的。
「……你覺得不重要?」
她聽著他迷人低沉的嗓音,不知道他現在會是什麼表情,但他是一個很溫柔曲人,她想像過他看著她時,嘴角彎著迷人笑月,眼神如春風拂面,神情俊朗柔和。
她點頭,很老實的說出她反覆思索後的想法。
「我知道我們是相愛結婚,你為我犧牲了音樂生命,我過去很愛你,我們是一對恩愛夫妻,所以我不知道我現在愛不愛你……會有什麼差嗎?」反正看不見他,她低頭數著步道兩旁的燈飾。
白無辰望著她,扯起眉頭。如果他們真是一對夫妻,他們之間真的擁有回憶……那確實不會有太大差別。
所以說,他是作繭自縛了嗎?
「梅兒,你先別管我說過那些話。如果我們不是夫妻,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你愛我嗎?」他停住,拉住她。
她即使站定,也不知道該把視線擺在哪兒,在她的眼裡,就是一座島,島上的景物盡收眼底,一座看起來「很安靜」的島。
「但是,你是我老公啊。如果我們不是夫妻,就不可能住在一起……老公,如果我們不是夫妻就好了,你不用背負我這個麻煩,甚至……我連一個妻子應盡的義務都……老公,不如你跟我離婚吧?」她黑靈的眼瞳瞬間亮了起來,突然茅塞頓開似的,好長一段日子以來堆積在心內的烏雲將能夠因此一掃而空。
步道旁的林子裡有人假寐乘涼,有人喝茶,有人聊天,這會兒該醒的醒了,喝茶的差點噴出來,聊天的豎起耳朵閉了嘴,掛在樹上那盞燈早熄了,幾雙眼睛全好奇往這兒看來。
瞧夫人,話一說完,一瞬間豁然開朗,表情清爽無比,都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老爺已經變臉了,整個臉上罩滿陰霾,像悶了一肚子火,更像吞了一整顆榴槤,那表情當真其臭無比。
「老公……你為什麼不說話了?」她的手差點被鬆開,她趕緊握住,伸手摸索他。每當此時,心總是微微抽痛,她想看見他,看不真切也無妨,有個模糊的影像也好,但什麼也看不到,她明明觸摸得到他的人,他的體溫,為什麼無法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