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
「你總算是到了。」
足足盼了幾個月,這才終於把一心要找的貴客給盼來了魔界,身為魔界之首的火魔畫樓,在火鳳一將客人送進他的房裡後,隨即對那尊走路總是搖來晃去,連性子也晃來晃去總沒個正經的老友拉下了老臉。
「我還以為我得派人扛頂轎子才能將你給扛過來呢。」安穩坐在太師椅裡的他,絲毫不掩一臉的埋怨。
「你老人家就別學霸下嘮叨了,晚到總比不到好吧?」由於外頭的情況實在太過詭異,沒空同他先來個敘舊的青鸞,以指輕輕推開窗扇一些,直朝著莊外天際瞧。
妖界的妖氣沖天不散她是見過,但她可從沒見過這等驚人的魔瘴瀰漫,眼下聚在莊外的群魔,以她來估,為數若不是上千肯定也好幾百來著。
「嘖嘖,你外頭的客人還真不少……」她可不認為,會有這麼多魔想來同他作伴,是因為他的名聲太好,或是人氣大增之故。
也知今日會有如此,全是他一手造成的畫樓,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自神魔大戰我敗了後,外頭就總是這樣。」打從他敗在神界手下後,一天到晚都有著想要竄他位的魔類,以興師之名,特意前來考驗他不想殺同類的原則。
他明白眾魔想向他這魔界領袖興師的心情,他也比任何人都明白,堂堂一魔之首,竟敗在雨位神界武神將之下的心情,這一些,他都能收進心底,但那些在他手底的魔類,卻是無法接受這等結果。
可他們卻不知,神力已達至巔頂的藏冬與鬱壘,只要他倆合璧,哪怕妖界與魔界聯手,恐都不是他們的對手,他能僥倖自他倆手中留下生機,並仍好好的活至現今,不敢再多奢求點的他覺得,他已夠走運了。
站在窗前的青鸞,再將窗扇稍稍推開了些,兩眼自遠處的天際往下一降,直降在站在外頭院中,正吩咐著手底下人打點莊內事務的火鳳身上。
她頭也不回地朝身後勾了勾指,「哪,外頭的那個冒牌總管,你是打哪兒找來的?」
「崑崙山山腳下。」
原本整個心思都停留在火鳳身上的她,在聽見那幾字後,總算是只手合上了窗扇,緩緩轉過身子,仔細瞧起這個許久未見,才剛見面,就讓她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的老友。
「我說畫樓……」她左搖搖右晃晃地走向他,而後兩手撐在他的桌前,朝他笑得曖曖昧昧,「幾百年不見,沒想到你面子可是愈來愈大,竟大到連西王母身邊的神仙也都給你請來了?」他不是才自一堆神仙的手上吃了個大敗仗?在這群魔皆恨神界之神之際,他居然好本事地交上了神力探不出底的可疑神仙?
他自桌上的糖盒裡取來一顆由魔界蜂魔,以百花之蜜親制的甜糖,而後帶笑地將它塞進她的嘴裡。
「我薄面還沒那麼大。」外頭的那尊神仙……若他不願,只怕天帝也請不動他半步。
「那他為何會在這?」被口中之糖甜了一嘴的她,不客氣地坐上桌面,再一手取來糖盒,將盒中之糖一顆一顆往嘴裡塞。
他狡狡一笑,賣關子似地兩手朝她一攤。
「因他有他的目的,而我有我的,因此我不過是順水推舟。」
她轉了轉眼眸,在一嘴的糖甜過頭時,端過他桌上的茶水灌了好幾口,而後,她神色一斂,清澈澄明的目光,像面照妖鏡般地,誠實地映照出他一臉投機與利用的模樣。
「你想推的,是什麼舟?」魔類的本性是什麼,她再清楚不過,平常耍弄人心、玩弄人性那一類的事就算了,但這一回,她就算不愛管閒事,恐怕在她置身其中後,她也很難再來個不見不聞。
他愛笑不笑的,「打何時起,你有了同僚之愛了?」
「我只是不想也被你利用罷了。」她輕盈地跳下桌面,很清楚他會大費周章的找她來魔界,準不會有啥好事。「對了,你與那個叫火鳳的,做了什麼交換條件?」事關她的同類,即使她與畫樓算是好友,但再怎麼說,她仍舊不能讓戰敗後的畫樓,再打她同類的主意,或是又想再與神界一戰。
「此乃天機。」他仍是堅不吐實,「總之,他早你們來了一月有餘,眼下,他是此莊的副莊主,為我暫理莊內與莊外的大小事務。」
不急著逼他說出實話的她,只是將眼往外一掃,透過窗縫,發現一雙黑眸在與她不期然的對上了後,馬上就轉首離去。
「除了霸下外,你還額外帶了個客人?」畫樓盯著她動來動去的右袖,在裡頭的兩個已經快打起來時,適時地提醒她一下。
「吵著來湊熱鬧的。」她笑笑地再揍袖裡的兩神一拳。「不過是尊連鬍子都長不出的土地公,你不會連他這小角色也不歡迎吧?」
「當然不會……」坐在椅中的他想換個更舒適的姿勢,才動了動身子,他的兩眉便微斂。
她歎了口氣,「你傷得很重。」看來聯手的藏冬與鬱壘,這回,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我以為我瞞得很好。」
「你若能瞞得好,那今日的魔界便不會這麼熱鬧。」她收起所有的笑意,面帶遺憾地問:「你大限將至了,是不?」
「沒錯。」他大方承認。
記憶中,綠意遍佈的盛夏林中,午後,大雨方歇,濛濛的細雨仍在天際纏綿流連不肯散去。
重傷方愈的她,寂寂走在林間,林間綠草上的雨珠濡濕了她的裙擺,漫不經心走著的她,抬首瞧著上頭樹梢與葉尖上豆大的雨珠,何時會自上頭落下時,一柄紅竹傘忽地遮去了她的天際。
她轉首一望,正是她的命救恩人畫樓,因擔心她而來接她回莊,而這時,遠處另一柄雪白的傘,持傘之人也朝她這方向走來,她抬首看去,面上儘是溫柔笑意的冰蘭,手上抱了件乾爽的新衣,正等著她更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