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很淺,很真實,也很有諷刺的意味。
完顏滿忍住驚艷之感,他分明在諷刺她,她若為他驚艷得著迷,豈不是太丟臉了?
可……望著他俊逸的身影在蒼山清水的輝映中如畫般美好,她癡迷的心又不受控制的胡亂顫動,為他怦然。
「你真難相處……」她意識到自己的迷戀有多危險。「當初我還盼望你教我武功呢!幸好你擺架子一直不肯教,否則我一定會被你荼毒死了。」
「你根本不必學武,早點嫁人,相夫教子,有危險去找父兄幫助,如此才是正確之道。」女人家,學什麼逞兇鬥勇。
完顏滿發出哀歎,掩蓋過水聲浮蕩,她哀怨的抓了抓頭髮,責怪自己發什麼瘋,竟喜歡上這種傲慢男子?
難得見她這麼挫敗,無力的坐在扁舟上,一副不知道拿他怎麼辦的神態,厲狂浪像個成功抑制住玩伴氣焰且為此而心情愉快的小男孩,冷硬的眉目一點點溫和開。
「聽話吧!省得以後嫁不出去。」他也難得多嘴了。
「假如我變成你喜歡的樣子,柔柔弱弱,乖巧溫順的,就算是好姑娘?」
「……」他難以想像她能改變本性。
「那樣你就會對我好了嗎?」完顏滿低頭繼續問。
厲狂浪微愣,察覺她的問題藏有陷阱。
他的沉默給了衝動的她勇氣,於是又問:「是不是我變了,你就願意娶我?」
他旋身,望定她。
她的話裡流露出的期望,他沒有聽錯。那誠摯的心聲不是陷阱。「你是金人,我是宋人。我們只能敵對!」他少有的用稱得上溫和的聲音回答她。
她卻感覺得到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像尖利的刺,輕輕細細、連連續續,無可避免的刺痛她。
她喜歡他,也喜歡自己的家人、國土,即使能為他委屈自己,卻不能連家人也不要,國土都抹殺。
完顏滿蹙起愁眉,嬌艷的臉兒顯得凝重;厲狂浪隨著她皺眉,像透過重重鍾甲,見到她的脆弱與彷徨。
他傷神了。
「我們……」她半抬起頭,仰望他,落寞的問:「拿到劍,馬上下山,各走各的路,再不相見了?」
他點頭,手指微動,想去揉開她緊皺的眉心,否則自己的心如同打了一個結,解不開,因她而悶得有點慌。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討厭我嗎?」
天邊的陽光穿過雲朵,灑落一線金光;周圍的水,跟著泛開耀眼的光芒。
完顏滿忐忑的等著厲狂浪的答案,緊接著聲明,「要說真話!」
他又轉過身,背向她。
水那麼平靜,舟過無痕,他的心卻亂得可怕,從未有過的亂;身後的她嚥下一口悶氣,他聽得見她連呼吸都帶著惆悵。
他不知如何作答,生平未曾有過的為難了。
完顏滿的臉頰被風吹得發涼,伸手一摸又發現不冷,手掌也溫熱如常,然而全身竟無半點暖意,手按住胸口才察覺心正在變涼。
厲狂浪……他不說話。
厲狂浪……他又不理她。
她喜歡上的男人,討厭自己嗎?
她不敢想,多想多委屈,只能陪他沉寂。
許久、許久,海枯石爛般長遠的漂泊……
幾乎凝固成一幅畫的厲狂浪令人意外的開口,輕柔道:「不討厭。」
完顏滿震了震,體內的血迅速回溫,身子又變得熾熱了。
「到了。」他阻止扁舟前行,毫無預警的跳進池水中,非常突然。
完顏滿吃驚的趴在扁舟上看他,「我得陪你下去找嗎?」
隔著水,她的聲音模糊難辨。
沉入水裡的厲狂浪不斷下潛,根本沒有尋找水中之物的舉動……
他說了謊!
其實並未到達他記憶中寶劍所在的位置,但他需要冰涼的池水來鎮靜他異常躁熱的心不為她紊亂。
潛到深處,他轉身,望著上方。
隔著水,她的容顏他已看不清楚,然而望著那模糊的輪廓,即使流淌在身邊的池水多麼冰涼,他仍無法冷靜自持。
因為她,他的理性正在逐漸消失……
撲通一聲,水面破開浪花,一道身影猛地投入水中,如矯健的魚兒向他湧來。
厲狂浪胸口有些漲,不知是否屏息太久?
藍藍的水花被完顏滿修長的手臂劃開,她嬌艷的臉蛋漸漸逼近他的眼簾。
她盯住他,不時轉動眸子,像是在問他,兩人該去哪?
他向她靠去,她冷不防的撞向他的胸膛;他環住她的腰,將她提向水面;她抗拒著,不想離開。
在水底的兩人身軀輕盈,力量卻減弱了,移動起來有些困難,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頭頂上的光愈來愈明亮,完顏滿感覺得到快離開水中了,她不懂得厲狂浪為什麼不讓她跟著尋找?
她喜歡潛在水裡,尤其天池的水是這麼清澈明麗,她疑惑的拉了拉他的手,不解的湊近他的臉龐,用目光問著他為什麼要帶她離開?
在水裡,兩人不必受到身高的隔閡,稍微移動,便能自由的貼近。
他轉眼,就看到她嬌媚的容顏近在咫尺,無暇分辨她眼中的疑惑,胸口如遭襲擊似的顫了一下,視線凝在她彷彿花瓣的嘴唇上。
那粉嫩微紅的唇片是這片無垠的藍水中唯一的紅光,誘惑著他去觸碰、去品嚐。
他怎麼能?
他絕不會魯莽的犯下唐突的錯誤!
他有自信,但是……他移不開視線了。
在即將破水而出的剎那,她貼得那麼近,嫩紅的雙唇就在他嘴邊,她還睜大了明媚的眼,含著期盼的神色盯著他。
厲狂浪不可自持,輕輕一動,吻上她的唇瓣。
完顏滿大為錯愕,呆了。
明明置身在清涼的水裡,卻好像掉到火團內,熱氣從唇舌間一點點的燃燒蔓延,把她整個人都點燃了。
嘩啦聲響起,兩人的身子衝出水面。
他一手壓著扁舟,面無表情的別開臉;僵在他懷裡的人兒忘了喘氣,險些窒息昏過去。
「上來。」厲狂浪單手拖著完顏滿虛軟的嬌軀。
一向豪邁的人兒此時像只羞澀的小兔子,紅著眼睛,魂不附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