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來吧!」郁青天大手一伸。
「拿什麼?」她一怔。
「別告訴我你不懂告狀的程序。」他的鷹眸微斂。
「程序?」陳雨過的眼神更加迷惑了。
驀的,她想起之前看過的戲文,記得戲文裡總是這麼演:苦主先跑到衙門口擊鼓喊冤,然後才是青天大老爺升堂斷案。
「明白了,我明白了!」她開心的跳起來,往門外衝去。
「喂,你要去哪裡?你不打告狀了嗎……」郁青天不自覺的站起來,可是陳雨過已經跑得不見人影,只在身後留下了兩行帶血的腳印。
他——居然看錯她了嗎?莫名的,他心裡有些失落。
「青天大人,你家門口沒有鼓啊!」才想著,她又一陣風似的跑回來了。
「鼓?」他的劍眉一豎。
「是啊!門口沒有鼓,我沒辦法擊鼓喊冤呀!」陳雨過訥訥的說。
「擊鼓喊冤?你以為我要你去擊鼓喊冤?!」天哪!這到底是從哪本戲文裡學來的?郁青天一臉似笑非笑。
大人的話似乎另有所指,莫非是她理解錯了?她偏著腦袋,使勁的想啊想。
「這回該想到了吧!」呵呵!郁青天忽然發現逗弄這稚拙的丫頭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我……」驀的,陳雨過忽然福至心靈,「對了,我的衣服呢?」
「你是說那堆破布嗎?」郁青天「好心腸」的指出被丟在床尾的破衣爛衫。
「對對對,就是它。」她喜出望外,撲過去在衣服堆裡摸啊摸的,摸了半天終於摸出了幾枚銅錢。
「一、二、三、四、五、六。」數來數去就只有六枚銅錢,任她再怎麼摸也摸不出更多的了。
「就、就只有這麼多了。」陳雨過的聲音越來越低。
雖然她只是一個沒什麼見識的鄉下丫頭,卻也明白就這一點錢想去賄賂人實在是太少了。
「你這是要賄賂我嗎?」郁青天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說她沒見識嘛!她又知道一點需要上下打點的事;可要說她有見識嘛!這六枚銅錢實在是……
「嗯。」陳雨過勾著腦袋點點頭,下巴都要戳到胸口了。
「哈哈哈……」她居然天真得以為這六枚銅錢能賄賂他這二品官!郁青天忍不住放聲大笑。
「青天大人,有什麼不對嗎?」她偷偷的瞥他一眼,卻又在他的鷹眸捕捉到自己時火速閃開。
「你這六枚銅錢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嗎?」他伸出手去撥弄一下她掌心的銅錢,存心逗弄她。
「沒、沒什麼不同啊!」她還是偏著腦袋。
「那就是說,你打算用這幾枚普通的銅板來賄賂我囉?」郁青天忽然覺得這事越來越有趣了,呵呵……
「我知道六枚銅錢確實少了些,可這已經是我們全部的財產了。」陳雨過的神情更加沮喪了。
「全、全部財產?」聽到她的回答,郁青天難得的結巴了一下,「你是說你身上只有這六枚銅錢嗎?」
「嗯,原來有十枚,現在弄丟了四枚。」想起那丟了的四枚銅錢,陳雨過還是覺得很心痛,畢竟在她的家鄉四枚銅錢已經足夠買一大碗陽春麵了。
「那就是你們在京城裡有親戚囉?」
「沒有啊!青天大人怎麼會這麼想呢?」她一臉不解。
「既沒有親戚,身上又只有十枚——不,現在是六枚銅錢了,只靠這六枚銅錢你打算怎麼養活你自己和妹子?」郁青天強忍住想要抓起她搖晃的念頭。
「總會有辦法的啊!其實我本來打算用這十枚銅錢給水兒買碗炸醬麵,然後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麼土地廟之類的。」陳雨過天真的道。
「你是說你們打算去住土地廟?」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有土地廟是最好了,如果真的找不到,就睡在人家的屋簷下,反正現在這天氣還算暖和。就是不能起得太晚,否則會、會……」想起那次姐妹倆睡得忘了時辰,結果被那戶人家的狗追了半條街的事,陳雨過仍面有懼色。
「起晚了會怎麼樣呢?」郁青天追問。
「起晚了會被狗咬!」她衝口而出。
從她的家鄉織裡到承平這一路何止千里,可是這個瘦弱的女子卻一路走過來了。郁青天心裡不由充滿一種莫名的憐惜。
「被咬得厲害嗎?」他不自覺放低了聲音。
「還好啦!每次我們都跑得很快,真正被咬到的次數很少。」看見青天大人為她們姐妹擔心,陳雨過趕緊勸慰他。
起先幾次,她和水兒都被嚇得魂飛魄散了,可是後來被追咬得多了,慢慢的也就懂得了一些門道,到後來就連水兒都學會了握著石頭嚇唬惡犬呢!想起姐妹倆有一次聯手打退惡犬的事情,陳雨過仍覺得很自豪。
「你們這一路上睡過很多次別人家的屋簷下嗎?」聽見這話,他的憐惜更甚了。
「嗯。」陳雨過點點頭,瞥見他臉上的動容,她又補充一句,「其實也不是每家都會放狗的,遇到好心的人家還會送些吃的給我們呢!」
「你們這一路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恍然間,郁青天似乎看見當年那個同樣走投無路的孩子。
「只要能救出阿爹,雨兒就不覺得苦。」她搖搖頭,一臉無怨無悔。
「我答應你。」這丫頭的韌性折服了他。
「青天大人,我沒聽錯吧?你、你說的是……」陳雨過太過於驚喜了,以至於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嗯,我答應幫你。」雖然插手這檔子事勢必會捲入當今皇帝和九王爺的爭鬥中,這雖然是他之前努力想要避免的,可此刻,郁青天忽然發現這並不那麼討厭了。
「青天大人,我就知道你是好人!」她滿臉都是感激。
「好人?」郁青天冷嗤一聲。
「嗯,不但是好人,還是大大的好人哩!」陳雨過重重的點一點頭。
「別以為嘴巴甜就不需要賄賂我了。」就在她為自己的好運氣歡呼雀躍的時候,郁青天又丟出一句。
「還是要賄賂的呀?」她的心一下子又從頂峰跌到了谷底,一張小臉更是垮得不能再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