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迷路?」打死他也不會承認自己是有心而來。
「這樣啊,」踢到鐵板了。「吶,你最近過得好嗎?感覺你好像又瘦了點。」
薩剛抽出那談不上柔軟的小手掌握,負氣得很。「我的健康有營養師專門調配,不需要你擔心。」
「也對喔。」她不在薩家別館之前他也活得好好的,她跟人家擔心什麼,簡直是多此一舉。「那我還有事要忙,你回主屋的時候要小心喔。」
那些阿叔阿嬸像是知道她被貶,每個都卯起勁來丟一堆工作給她,就算她很認真的做,還是有忙不完的活,既然老闆也覺得她礙眼,她還是摸摸鼻子滾遠一點好了。
自尊不重要,一點都不!
「沒有我的命令,你哪裡都不許去!」他還沒有要她走!
「可是……」
「可是什麼?」
「那我坐在這裡折被單,你在這裡曬太陽好嗎?」這樣就不算偷懶了吧。
薩剛不置可否。
葉今夏讓他坐下,自己也席地而坐。老實說,沒有人群吵雜的後園,的確是個安靜的地方。
靜下心來只有沙沙的風吹,暖暖的日陽好溫暖。
薩剛不講話,他專注的聽著葉今夏折疊被單發出的窸窣聲,晴空朗日,無限美好。
他的生活作息原來是日夜顛倒的,打從那天開始,他簡單到近乎自閉的日程裡多了一項行程,那就是到曬衣場晃上一趟,這才回房睡覺。
有很多東西是不知不覺、不知不覺的滲透入人的習慣裡。
不知不覺的依偎,不知不覺的生出情愫。
*** *** ***
薩剛的夜裡就是他的白天。
書房的燈火通常會一直亮到太陽出來為止。
被他摘下的墨鏡就攤在月季報表上,帳面漂亮,實際上公司業務在短短半年已經下滑兩個百分點。
坐在這裡遙控公司業務始終不是最好的方法,因此他把溪淚送進公司當一枚暗棋。
他知道早晚會出事的。
「老太婆出手了是嗎?」視訊裡是他的左右手,也是秘書群裡的頭頭。
「我看你一臉無動於衷,別告訴我,你早知道她會把所有的股權全部轉移給你弟弟。」
「我不在乎,你要我也可以給你。」
「薩剛,這可是你花十幾個年頭打下的基業,拱手送人,你用不著那麼大方吧!」秘書可火了。一家堂堂上市公司,可不是玩具模型說送人就送人,那當初的辛苦呢?都算什麼!
「小政,醫生說我的眼睛失明定了,也就是說我的下半輩子會一直是個瞎子,你說瞎子治國好還是給敗家子治國好?我大娘既然用心積慮要把剛企業拿回去,反正剛開始也是我爸打下的基礎,她要就拿回去,我不介意。」
一個盲人要萬貫家財何用,不如他可以重見光明的眼睛。
一個瞎子要一家公司何用,不如一雙能暖炙他心肺的手。
「薩剛,她會死不是你的錯!」視訊那端的人避去人人刻意不說的名字。
薩剛渾身痙攣,一掌拍下,桌面的事物頓時驚跳。
「我不想聽到有關她的任何事情!」
「對不起,薩剛。」他真心誠意致歉。
「沒事就去忙你的事。」今夜他沒有任何工作的情緒。
「薩剛?」
「還有事?」
「讓我去看看你。」
「我不想看你那張苦瓜臉,我還沒死。」即使不用視力,他也感覺得到眾人那混雜可憐、同情運有嘲笑的目光。
他不需要那些假仁假義的東西!
「還有,你不必擔心我那同父異母的弟弟上台後,你的飯晚會保不住,你是個人才,他再蠢也知道你是公司的中流砥柱,不會Fire掉你的。」
「薩剛你聽我說……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喀,薩剛切斷連線,螢幕變成無數的粒子。
這一向能讓他尋求到短暫平靜的書房,今夜安定不了他浮躁的心。
他需要別的。
於是,破天荒的,他離開了書房。
走在看似熟悉其實陌生至極的屋廊廳前,他猝然舉起枴杖不分東南西北的亂甩,所到之處乒乓磅啷,製造出驚悚的噪音出來。
他發洩完,就寢安眠的下人們也給吵醒了。
從樓上跑下來的榮三差點拐了腳,看見一地瘡痍,很快收回詫異眼光。
「少爺。」
「小夏呢?」他嘶吼。
「應該是睡下了。」都凌晨兩點了,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當夜貓子的本錢吶,少爺。
「我要見她!」他睡不著,她也別想好好的躺在床上。
「我立刻派人去叫。」
既然片刻都離不開她又何必把人發配到邊疆,這樣很勞累他一雙老腿,折磨自己也折磨別人。
薩剛摸索著在大廳坐下,擺明了等她。
榮三知道自己沒那能耐勸主子回房間去,只好吩咐其他人盡速把地上打破的東西收拾乾淨。
真是可惜,古董壁畫隨便一件都價值連城的。
幾分鐘後劈散著頭髮,穿連身睡衣的葉今夏顛顛倒倒的一路跑來了,呼吸都還沒調勻……「老闆,你……找我?」
她是得來速還是7-Eleven,要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還要服務周到?
聽到她實在談不上優雅的跑步聲,薩剛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悄然掀起笑紋,緊繃到近乎壓抑的身體無名的開始放鬆。
「我睡不著。」
瞥了眼牆壁上的大時鐘,葉今夏揉著始終張不開的眼。「這時候是你的辦公時間,不是睡覺時間。」
有個生理時鐘跟別人顛倒的老闆有個好處,就是不怕他隨時查勤,不過,這下他又哪條筋不對了?
「我也不想辦公!」
「耶,那……之前,我是說你以前失眠也不想進辦公室的時候,都怎麼打發時間的?」不會要她幫忙數羊吧?這樣很矬耶。
「你憑什麼認為我以前的生活不是多采多姿,時間忙得不夠用?」
感覺到葉今夏突然變得小心翼翼的口氣,薩剛邪惡的抿起嘴角。
「你幹麼又生氣?你如果無聊要我陪你聊天就直接說一聲,把整個屋子的人都吵起來又沒好處。」不用薩剛叫她坐,捱不住瞌睡蟲的她很自動的找了個雙人沙發就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