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過諸葛鏡從菊花樓掌櫃那裡借來的馬,縱身躍上,揮鞭而去。
諸葛鏡望著他的背影,微微笑道:「這人真是個人物,能結識他實在是讓人開心。仇谷主似乎和他很熟?」
「相交十來年的故人了。」她淡淡回應。公孫走後,她明媚的笑容已經隱去,默默望著諸葛鏡,問:「少城主來我離愁谷到底是為什麼?」
「我爹在信中沒有說嗎?」諸葛鏡反問。
「老城主說得很神秘。」她斂起眉心,「其實,自從毒王在江湖上銷聲匿跡的那一刻起,我以為,我和你們明鏡城就沒有關係了。」
「怎麼可能沒有關係呢?」諸葛鏡的笑容卻比剛才還要燦爛,「我想仇谷主應該不會忘記,當年我爹和毒王曾經擊掌盟誓,你與我……指腹為婚的那樁事吧?」
她輕咬著下唇,不發一語。
*** *** ***
公孫離開離愁谷的時候是帶著滿腔的鬱悶走的,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鬱悶成這個樣子,只是在回到集樂鎮時連菊花樓的掌櫃都看出他的臉色不對,笑對著他道:「您是不是累了?要不要給您沏一壺安神的茶來?」
他沒有回答,只徑直走上樓,掌櫃的忙又說道:「不好意思啊,剛才來了些客人,把樓上的位置佔了。要不,您坐樓下?」
本來心情就不好的公孫一聽到連常坐的座位都被人佔了,臉色更差,「什麼人占的?」
「好像是些武林中人,舞刀弄槍的,公子您……」
掌櫃話沒有說完,公孫已經撩起衣擺,「登登登」的上樓去了。
樓上果然是一群武林人士,一個個面色凝重,說話謹慎小心,鬼鬼祟祟、神神秘秘,聽到有人上樓,同時瞪向樓梯口,直到看到公孫,表情更是微微一變。
其中一人站起來揮手道:「閣下是誰?要喝茶請到樓下,我們哥兒幾個在商量事情,不便人聽。」
公孫知道是自己的銀髮嚇到對方,令他們起了疑心,只微微一笑,在牆角的一張小桌前坐下。
「喂,你沒聽到我二哥說的話嗎?」另一人也站起來威嚇。
「罷了,稍安勿躁。」另一頭,有個手持禪杖的大和尚沉聲警告,「不要惹事,這是那妖女的地界,說不定會有她的眼線,要是我們暴露了行蹤,反而會惹禍上身。」
公孫暗暗奇怪。從哪裡冒出來這一群人?誰又是他們口中的妖女?
「是,還是大和尚想得周全。」站起來的人坐了回去,他們坐得更近,說話的聲音更低,「不知道那丫頭武功如何?如果……萬一……」
到最後,公孫已經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了。看這些人佩帶的,都是很強的兵器,再觀他們的面相,一個個四肢發達,青筋凸起,那個大和尚的太陽穴更是向外鼓鼓地漲著,看來都是內功不低的高手。
集樂鎮這個小地方從來沒有什麼武林集會,一時間有這麼多的武林高手聚集,還口口聲聲為了什麼妖女,而這方圓百里之內,在江湖上叫得出名號的只有仇無垢。
該不會是……他心中一緊,連掌櫃送上茶都沒有注意到。
「公孫公子啊,這壺是當歸茶,您要是喝不慣,我再給您另沏一壺來。」
掌櫃的話終於讓他回過神來,忙笑道:「多謝您了。想當年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記載:古人娶妻為嗣續也,當歸調血為女要藥,有思夫之意,故有當歸之名。要是讓外人知道我在這裡喝當歸茶,只怕要取笑我了。」
他的一番侃侃而談引得那些武林人又對他一陣側目,有人嘀咕,「難道他是公孫醫館的人?」
另一人說:「公孫家沒什麼人會武功,武林中的事也從不涉足,若真是那裡出來的人,倒也沒什麼可怕的。」
大和尚聲如洪鐘,即使低聲說話,依然嗡嗡的猶有振動,「我們就這樣說定,今夜子時在離愁谷前會合,殺得那妖女措手不及。」
「可是她谷內那些毒蟲毒蛇……」
公孫心中陡然明朗起來。原來他們真是要對仇無垢不利?
悠然持著那壺茶,他慢慢地陷入沉思之中。
是否要知會她?如果這些人真的去了離愁谷,她能不能抵擋得住?若告訴她,那個女人會領情嗎?
哼,何必告訴她呢?她向來自負又驕傲,如今谷中還多了個來歷很不尋常的諸葛鏡,再加上那滿坑滿谷的毒蛇,想擊退這群烏合之眾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他冷冷地笑,打定主意——不對她說!
*** *** ***
預計總是和事實相悖。
下定決心的事情也可能會化為泡影。
當公孫再度站在離愁谷入口第時,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是怎麼從菊花樓來到這兒的。原本不是決定不來見她,不給她通風報信的嗎?他這又是在做什麼?
不過既然已經站在這片土地上,就此掉頭離開似乎更加愚蠢,就在他準備出聲呼喚的時候,隱隱約約覺得林子那邊好像有道白色影子立在樹邊。
他心頭一動,悠然出口,「玉人立中宵,相思說與誰?」
那白色影子動了動,接著果然是仇無垢的聲音飄過來,「這幾天你跑我離愁谷的次數實在是有點勤,是想讓我邀請你到谷中作客?」
「此地山水欠佳,看來看去只有你離愁谷還有點看頭,所以來此轉轉,只為風景,你不要誤會。」他一出口,說的就是違心話。
「我倒不知道這谷中風景這麼好看。」她走得很慢,裊裊婷婷的身姿在月色下更有一份嫵媚。
「怎麼沒留在裡面陪那位貴客?把客人留在家中,自己出來看月色、吹夜風,實在不是待客之道啊!」
她的明眸慢轉,一笑,「怎麼,聽你的口氣有點怪怪的?諸葛公子的確是我谷中貴客,不過以我們兩家的交情,實在不必要我寸步不離地陪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