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她淒楚地笑了,淚水沿著素淨臉龐滴落到下巴。「我真是笨蛋……我簡直像個白癡。」
為了他,她勉強自己穿上不喜愛的衣服,做出連自己都無法忍受的土氣裝扮,只為了換取他一個肯定的眼神,或是一句簡短的讚美,但!他卻跑去相親。
無論她怎麼做,他就是不肯接納她,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般絕望。
她好像被他狠狠踹進谷底,跌得淒慘落魄,再也爬不起來……
「你在做什麼呢?」她問著鏡中的自己。「你到底在做什麼?」
犧牲自己,委屈自己,想要換取愛情,但是到最後,愛情還是遺棄了她。
她像個差勁的小丑,在沒有人注目的舞台獨自演出,不但連掌聲都沒有,還換來冷眼與噓聲。
夠了,一切到此為止,她為這段愛情犧牲得夠了,削足適履,最後只會換來一雙殘廢的腳。
足夠了,她不會再傻得勉強自己去迎合他的要求,她是慕怡璇,不是可以隨意改變的玩偶。
如果她連自己都忘記了,那還有誰會記得她呢?
她抹去臉頰的淚,扯下箍住髮髻的夾子,放下一頭淺棕色的鬈發,再從化妝包裡取出彩妝用品,快速替自己畫了妝。
然後,她解開束得她難受至極的領口鈕扣,大膽地露出誘人的香肌,她又變回原來那個明艷、嫵媚的慕怡璇了。
她昂起下巴,走出洗手間,宛如女戰士般走回櫃檯。
「慕小姐……」張建輝見到恢復美艷容顏的她,剛按回去的眼珠子又差點彈出來。
她怎麼變得這麼快?換裝像換臉,嚇死人了。
「既然靳達夫不在,那我先走了。」她對張建輝笑笑,然後直接走向大門。
直到她快走出門,張建輝才猛然從癡呆的狀態中驚醒,連忙喊住她。「啊,慕小姐!請問有什麼話需要我轉達給老闆的嗎?」
「噢,有的。」
慕怡璇轉過身,揚起絕美但幽冷的笑。
「請代替我轉告他一句話。」
「什麼話?」
「再見。」
「啊?!」
*** *** ***
靳達夫在阿姨的強迫下,出席這場相親宴。
相親的地點,是選在阿姨喜愛的中菜餐廳,她特地訂了一個小包廂,讓他們好好認識聊聊。
菜色如何,口味怎樣,靳達夫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他已經坐在這裡二十分鐘了,但還是不斷將目光往她身上瞟。
他一直看她,不是因為她長得特別美!真要論,慕怡璇可比她美上數十倍。他看她,當然也不是她妖嬈會打扮,而是她實在太像他的母親。
這個名叫林淑芳的女人,梳著髮髻,帶著黑框眼鏡,淺灰色上衣,長及膝下的深灰色長裙,配上黑色平底鞋。
這套裝扮,活脫脫就是他母親的翻版,若不是她太年輕,他真會以為是自己的母親從墳墓裡爬出來了。
這就是他過去認為最適合自己的伴侶,但為何注視著她,他沒有任何感覺?相反的,他覺得有點荒謬,這種大熱天,她從頭包到腳,不嫌熱嗎?
他的阿姨一邊開懷享用自己點的好菜,一面不斷叨絮著林淑芳的優點。
說她聰明、有頭腦,生出來的孩子一定聰明絕頂;又說她端莊、有教養,一定能教出有規矩的好小孩;阿姨還誇讚她穿衣有品味,說將來孩子也會像她一樣懂得穿衣哲學。
靳達夫聽到這裡,差點諷刺大笑,他忍不住想像,如果將來他真的跟她結婚生子,他的女兒若穿得跟媽媽一樣去上學,大概只會被同學排擠嘲笑吧!
但他什麼也沒說,只勉強維持禮貌,繼續聽阿姨吹捧她中意的新娘人選。
最後相親的結果算是成功,在阿姨熱切的推銷下,他半強迫地接受了林淑芳。
他其實對她半點興趣也沒有,不過為了讓自己忘掉慕怡璇,他強迫自己與她交往,心想時日久了,他必定能忘掉那個火焰般明艷照人的女人。
然而當天稍晚回到辦公室,知道慕怡璇來過,他心裡竟充滿懊惱與扼腕,氣自己為何外出,錯過與她碰面的機會?
不過他依然頑固地選擇忽略那股懊惱的情緒,假裝她的造訪,對他沒造成任何影響。
然後,張建輝一頭霧水地轉達她的那句留言。「老闆,慕小姐要我告訴你『再見』,這是什麼意思啊?」
他不懂,但靳達夫懂,他知道這是她的道別,最後,她終於決定放棄對他的感情。
頑強的她終於死心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來擾亂他的心情,讓他的情緒跟隨她上下起伏,忽喜忽悲。
她放棄了,他也可以專心與林淑芳交往了,林淑芳才是最適合他的賢妻良母。
然而,這樣的想法卻讓他半點都高興不起來,他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為了執著於想要的玻璃珠,而放棄了璀璨剔透的無價寶石?
不過無論如何,他已決定認真與林淑芳交往,也會盡量試著忘掉慕怡璇,雖然那可能不太容易。
如同寶石般美麗燦爛,又如同火焰般炙熱溫暖的她,豈是那麼容易遺忘的?
但,他會努力學習如何將她忘掉。
*** *** ***
在靳達夫與林淑芳開始交往的同時,新的追求者也嚮慕怡璇叩門,他的出現,有點戲劇化。
那是前陣子的事,有回她趕著去見客戶,下車時不慎掉落了牛皮紙袋,文件、物品灑了一地,正好有位男士經過,順手幫她拾起那些文件。
而她的磁卡工作證,也正好塞在那個紙袋裡,男子撿起後將工作證還給她時,順道看了下名字。一看,他立即訝異地問:「慕怡璇?你是慕怡璇?」
「是啊,我是。」她納悶地看著高興得彷彿找到失蹤親人的男子,遲疑地問:「請問你是……」
「我是丁正隆呀!」男子欣喜地道:「我是你的小學同班同學丁正隆,座位剛好就在你前面,你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