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痛吧?」她身下的少年氣若游絲地喃著,連睜開眼的力氣也沒有。「走開。」
「對不起,我壓到你的傷口了嗎?」她連忙移開身子,小心留意他的情況。
她看了看他一路流的鮮血和渾身的傷,左胸近肩處還插著斷箭,衣裳簡直被血浸透,再看看自己這身沾了血污的衣服,對他既憐憫又內疚。
「都是我笨手笨腳,難怪……」難怪從來都沒有人喜歡她,連她的親生父母都不喜歡她,因為她實在是個累贅!
「廢話少說,你幫我把箭拔出來!」少年沒理會她的喃語,逕自交代說。
「什麼?拔、拔出來?」女孩怪叫了一下。「用我的手?但我從未試過,不知道行不行!」
「那就試試吧!」
先前他中箭時無暇多顧,跟隨的侍衛只暫時幫他封住穴位,再削斷箭尾。剛剛又經歷一番激戰,箭頭已插得更深,此刻傷勢再不處理,恐怕有失血過多的危險,但他實在沒有力氣再自己動手了。
他不管身旁這個連樣子都還沒看清楚的女娃兒生得是圓是扁,只要她還有一雙有力氣的手,就是能救他的人。
「麻煩你幫幫我吧。」他感覺到她的遲疑,只好緩了口氣,再度開口「拜託」她。
女孩怔了片刻,連忙從自己掉到地上的包袱內找來匕首和酒囊,將酒澆在擦拭乾淨的匕首上。
少年聽見她忙碌的聲音,用力睜眼,看到她熟練的準備著,好像早就學會這種一般女孩不會懂的事情。
「你懂得替人拔箭?」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轉。見她一個弱質女娃兒,對著這殺戮後的殘景竟然沒有哭鬧不止,面對他血肉模糊的傷勢也沒有尖叫,不禁在心中暗暗稱奇。
「以前在家裡看過爹替人拔箭而已。」至於親自動手,倒是第一回。
「你爹是大夫?你究竟打哪兒來的?」她竟然不怕血腥場面?少年警惕地打量著她。
在他有限的認知裡,中原女子都一副柔弱的模樣,眼下這情況要是換了別的女孩,怕早嚇昏了吧?再加上她一個女孩三更半夜還在外面晃蕩,實在很有問題。
「我只不過是路過這兒,一時又找不到客棧,正想找戶人家投宿,便撞見你們了。」她苦笑回答。
得到這個合理的回答,又在黑暗裡打量了她幾下,少年原來的戒心鬆了下來。
「別說了,快動手。」他最關心的仍是自己的傷勢。
女孩點頭,正要動手前,思索了一下,然後把酒囊送到他唇邊。「你先喝一點好嗎?」
少年心領神會,從酒囊吸了一大口——好烈的酒,剛入喉就像燒刀子一般,可是他又接著飲了幾口。
他明白她是怕自己疼痛,才希望他喝醉後會好過一點兒,可是他本來就是千杯不醉,才幾口酒是沒辦法使他完全昏睡的,但無論如何,喝過酒自是快活一些。
「可以動手了。」身為男子漢,他怎能連一點痛楚都受不了?爽快地忍一下就好了!
她從包袱中掏出一件衣服,將它撕裂成碎布條,放在一旁。
「那,我動手了,忍住。」說完,她用匕首慢慢切開他的傷口,將斷箭拔了出來。
少年痛得十指掐緊、指節泛白,卻未哼聲。
整個過程兩人都沉默著,或許是緊張,又或許是專心。
最後,她用布條緊緊按壓他的傷口,待血不再湧出後才細心包紮,然後她才放心的吐了一口氣。
這個少年真是能忍,拔箭過程中真的一點痛苦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可是他臉上緊皺的表情,和那額間冒出的冷汗珠兒出賣了他,她看了亦不禁憐憫起這個神秘少年。
「沒事了,你別擔心。」她拿起乾淨的布條,輕輕替他擦去臉上的汗和血跡。
少年在她這充滿柔聲的安慰,以及那似是怕碰壞他的觸感下,心頭震動起來!
太可笑了!他只不過是受了「一點」傷,怎會變得如此脆弱,活像個娘兒一樣多愁善感?
理智上,他該繼續保持他高高在上的冷淡姿態,可是,最終他還是忍不住,淡淡低聲道:「謝謝。」
女孩淺淺一笑,繼續為他擦拭臉上血跡。「你感到好些的話,就好了!」她很高興憑自己如此微小的力量,也能救了一個人。
「剛才……你該逃的。」待他好好調息,身體較為舒適後,他幽幽地對身邊的她說。
在他十五年的人生裡,沒有遇過誰是不懷目的地在乎另一人的生命,即使是親如父母,他亦相信沒有例外。
而面前這個與他萍水相逢的人,竟然認為他沒死掉是值得高興的事?為什麼?這對她有什麼好處?
「我嚇得腿都走不動,逃不了。」她不好意思地笑。「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早已死在他們刀下了吧?」
少年怔了一怔,心裡其實明白,如果不是有她突然闖進來,引開敵人注意,早已成為刀下亡魂的,是他。
「可是……你殺人了呢!你不怕嗎?」只要想到那些黑衣人死時的恐怖樣子,她的心就顫了一下。
「怕?若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死。」他勾起一抹譏諷的笑,眼眸注視著女孩那張稚氣的臉蛋。
她看起來很小,最多才十一、二歲左右吧?難怪思想還如此天真,不懂弱肉強食的道理。
「我不是說你殺他們不對,只是……我不習慣。如果,我和你一樣習過武,大概就會跟你做相同的事吧?」
她知道人們為求自保沒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歎就歎她沒有那份狠勁和本領,一直都強不起來,只能任人欺負。
「假如你習過武,手中又有劍,你會怎麼做?」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完全不是他對中原女子所認知的類型。他實在很好奇,面對敵人,她會如何反應。
「當然是仗著手中有劍,向敵人殺去!」她伸出手,模仿小時候偷看過爹耍劍的印象,對空舞動幾下。
「即使對方大舉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