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跟著少年和黑衣人離開小鎮的女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沿路上所看見的景物,可是她半句話都沒說出口,只是靜靜地跟著他們走進這個詭異的地方。
眾人的目的地與沿海小鎮距離並不遠,約莫半個時辰的路程,不過這個地方隱於一座座山丘之後,背山面海,彷彿自成一國。
雖仍未到破曉時分,但望著眼前層層房簷,女孩仍能清楚地打量眼前壯闊巍峨的「宮殿」。
眼前的每一座建築物,參差相疊,樑柱以大紅色為主,雖然是夜間,但簷下燈火通明,像是等待著這座宮殿的主人回來一樣。
女孩跟在眾人身後,踏進這華麗但又與一般的宮廷建築截然不同的地方。
這裡的每一個地方都是那麼考究,雕刻精美的朱紅欄杆,露在室外的地板光滑如鏡。
在她的認知裡,如此華美的地方,只有高高在上的達官貴人能夠住得起。這個少年究竟是誰?莫非是皇上任命在地方駐守的皇親國戚?
這時,屋內走出幾個打扮怪異的男人,緊張兮兮地扶住少年染血的身驅。
「快把主上送進去!」
「是!」接著他們就立刻抬起了少年。
「等等,你們要送他去哪裡?」女孩看見自己唯一「熟悉」的人離開了自己視線,馬上不安地想追上去,可惜被人從後頭給拉住了。
「我、我要跟著他!」她顧不得這些一路上沒跟她說過半句話的人到底聽不聽得懂她的話,就嚷了出來。
在這儼如另一個國度的陌生地方,她無法一個人泰然地待著。從前她雖是孑然一身、四處為家,但那並不表示她願意被「困」在自己完全應付不了的地方啊!
「脫鞋。」
「什麼?」
「我叫你脫鞋。」拉著她的黑衣人沉聲地道。
女孩驚訝地望著對方,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抑或是對方的漢語說錯了。
一個姑娘家怎能在寢房以外的地方,當著眾人面前脫鞋?
「殿室內不許任何人穿鞋進去,以免弄污。」如果不是主上說過不許無禮,他早就動手強逼她脫鞋!
「這是你們的……規矩?」是真的呢,她看見所有人都已經脫鞋進去了,唯獨她仍未有動作。也就是說,他們沒有故意為難她,而且假如不從,她便沒辦法走進這個能讓她休息的地方?
「是。」
女孩只好聽話脫去腳上的布鞋,正想自行提起時,一個婢女就搶先奪走鞋,對她鞠躬了下後離開。
「等等!她搶了我的鞋!」那是她唯一的鞋!沒了它,她明天怎麼離開這?
「上頭染了我們主上的血,婢女現在替你拿去洗乾淨,明天自會還給你。」主上高貴的血,絕不能染在這種閒雜人等的破鞋子上。
她頓了一會,便點點頭。
「主上需要療傷休息,姑娘就安心跟隨我進來吧。」黑衣人說完,就率先向前走。
此時此刻,她還能怎麼做?於是只能照著他的指示進屋裡去。
這間美輪美奐的大屋子內,除了有精巧雕刻,連間隔房間的紙門上都繪有山水畫,只可惜……如此顯貴高雅的地方,居然不見除她和黑衣人外的第三者蹤影,就好像一副絕美的軀殼缺少了它的靈魂,走在其中,還隱隱有些陰森恐怖。
不但如此,她還覺得這裡似乎有人在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讓人如芒刺在背,可是,她真的沒看到四周有人啊!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如此古怪,如此詭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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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氣息和令人心神安寧的檀香,瀰漫在寬敞的典雅房間裡。
房間兩旁是能推關自如的紙門,貼牆的一面掛了字畫,旁邊有一張矮桌,上面堆滿了文書、折子之類的東西,另一面則是一個掛了長袍鎧甲的大架子,旁邊放著臉盆之類的盥洗用具。
房間的中央,放了柔軟的臥榻被褥,側邊有一張躺椅,上面鋪了厚厚的動物皮毛,看起來極為舒適。
大架子後的簾子一掀,出來一個穿深紫色衣裳的少年。傷勢剛穩定的他,臉色有些蒼白,但絲毫不損他身上散發的尊貴和剛毅。
「主上,這次真是嚇壞奴婢了。」幫少年著裝的一名侍女,跟著從簾子後走出來。
他悠閒地躺到躺椅上,手裡握了一本折子,嘴上泛起不以為然的淡笑,無視對方所表現的緊張。
「桐子,我記得答應過,明年會納你當正式的『更衣』,你不必擔心我在之前會出事。」
被稱為桐子的侍女聽了,惶恐地跪下來,頭伏於地,道:「主上,奴婢並不是為名分而憂心,而是為了主上你啊!你是何等高貴的身份,萬一出了什麼事那怎麼辦?」
「那可真要感謝我們德川將軍世家的血,流到我身上來了。」少年自嘲地勾起了笑。
對,這名少年正是來自和這裡有重重深洋之隔的日本國。
日本國長期處於封建專制統治下,住在京都的天皇名義上是全國領袖,實際上沒有權力,而位於江戶的「幕府」才是全國最高統治政權,世代由德川家族出身的大將軍掌握了全國軍政大權。
而他——清水翼,便是德川家的直系親屬,分支御三卿的清水家長房第六子。
身為子民,他相當佩服德川幕府的統治,雖然並不是名正言順的天皇,但長期安定的政權,帶來長久和平的時代,人民再也不用受戰火連連之苦,能安養生息。
但身為政治舞台上的權貴人士,他從一出生便注定了一生要為幕府而打拚的命運。
能在戰國群雄中脫穎而出的德川幕府,豈是一般販夫走卒,他們早就以國勢強盛的大清為學習榜樣,希望令幕府能更勝一籌;同時也在大清境內,派有日本人潛伏,平日利用經貿商人和地下殺手組織去掩飾其身份,賺取天然資源、刺探大清國情,以便保護自己的閉關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