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薩雙目一瞠,薄唇竟勾起難解的淺笑。
「這五煞局,預備斷的是你們伊爾根覺羅家的人脈,最後應煞的人會是你——伊爾根覺羅·允薩!」
聽夜絕影說完,允薩不為所懼,坦蕩說道:「真沒想到,你這相士倒是真材實料。」
夜絕影方纔所說,有「少部分」與管理家族祭祀的「珊蠻」所說不謀而合。
至於當初幫伊爾根覺羅家看家宅風水的,則是由盟長派來的「珊蠻」所設。
夜絕影所指出的大部分事實,應證了部族鬥爭裡,想藉此剷除伊爾根覺羅家族的陰謀。
而讓他無法不心服的是,關於伊爾根覺羅家族斷後的問題……
「我為你破局再布新局,三日後,若尊夫人的病有起色,你就得應諾帶我見盟長。」
情勢在瞬間逆轉,水蘊曦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轉變。
「我能信你嗎?」允薩劍眉微蹙。
夜絕影笑得篤定而從容。「你不得不信我。」
他相信,牽扯入伊爾根覺羅家的問題絕對不單純,而他是唯一一個局外人,唯有局外人才能確保這樁雙方皆有利的利益交換!
第六章
月色溶溶,入夜的冷風為部落添了分冷寂的氣息,昏黃的月光在皎白雪地上染上淡淡暈色。
與素衫男子並肩而行,水蘊曦心裡的疑惑再也抑不住地一句接著一句冒出來。
「允薩口中的『珊蠻』到底是什麼人?」
一整天下來,她像個好奇的娃兒,看著夜絕影手執羅盤,在允薩家中前前後後走過、定八方八卦之位。
定完方位後,撤去一些不需要的擺設,他緊接著又命人清去主人寢居旁靠窗的植物,讓陽光透入房中。
一整天下來,整個府裡為了除舊布新,忙得不可開交。
撇開那讓她一頭霧水的堪輿之學,更讓她好奇的是,這費盡心機布惡局害人的人到底是誰?
「所謂的『珊蠻』指的是女真人的巫師,是能窺見古往今來的神秘之人;這些人具有解夢、占卜、研星與看病的能力。在此地,『珊蠻』分為三種,一是家珊蠻,管理家族祭祀;二是跳神珊蠻,從事跳神治病活動;三是職業性的宮廷珊蠻。」
夜絕影試著以最簡單的方式讓她明白這其中的典故來源。
「分的還真細。」
「中原何其遼闊,若深入瞭解你會發現,各地有不同的民俗風情;在此地,『珊蠻』便是他們與神溝通的中間人,更是神權的代表。」
水蘊曦微微頷首,茫然若失地開口道:「嗯!我現在只想趕快找回靈珠,其餘的……我不敢多想。」
這些日子來她離開靈珠島進入中原,再由黃山到女真,早已身心俱疲,她無法想像,如果拿不到靈珠,她會怎麼辦!
「放心吧!一切發展都在掌握中。」夜絕影微微一笑,依然神色溫和、口氣溫柔的安慰她。
水蘊曦淺笑了聲,不願再將話題繞在上頭。「那你破了珊蠻的五煞局,允薩妻子的病會好嗎?」
「之後我又為她卜了一卦,卦象顯示為遊魂卦,亡靈沖煞,若再合允薩的命格來看,他的妻子可以熬至今日,已算難得了。」
水蘊曦聞言,眼底盈滿驚愕地抿唇低語:「這麼說來,他的妻子還是會死?」
「一命、二運、三風水,風水能害人亦能助人,就算我破了五煞局,後勢如何就得靠她自身的造化。」他語氣稍頓,好半晌才沉徐地說出事實。
她聞言,不禁輕輕歎息,莫名的酸楚壓得她的心有些許沉重。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數。」朝她扯出一抹萬般無奈的淺笑,夜絕影深邃黠亮的黑眸裡藏著無法看透的思緒。
「我知道,總歸一句,靈珠遲早會回到我手中,是吧!」她覷了夜絕影一眼,已開始漸漸能夠理解他話中的玄機。
夜絕影看著她月光映照下的柔美輪廓,唇邊的笑容漾得更開,讚道:「孺子可教也。」
「教什麼教?我才不學你滿嘴玄機呢!」水蘊曦輕啐了聲,無瑕的粉白容顏因他的注視而染上羞怯的紅潤。
那羞澀的紅,似一朵在雪地裡盛開的粉蓮,讓夜絕影捨不得錯過她臉上每個細微的表情。
水蘊曦一抬頭,恰巧迎向他火熱的注視。
她有一瞬間的茫然,幾乎要以為眼前的人不是冷靜自持的夜絕影。
這樣陌生的感覺讓她心一凜,她垂下螓首,連忙別開視線不去看他。
她是怎麼了?又不是被養在深閨、足不出戶的閨女,怎麼被他這麼一瞧,整個人就心緒恍惚得像掉了魂似地。
他輕勾薄唇,忍不住逗弄她。「難得看你露出如此嬌羞的一面。」
「誰……誰說我害羞來著?」她揚起下顎,抗議的粉拳蓄勢待發。
低沉的笑音,不慍不火地由夜絕影喉間逸出。
姑娘害羞的模樣輕輕撞入他的心口,讓他的心緒不由自主地隨她的喜怒哀樂起伏不定。
耳畔落入他的取笑,水蘊曦惱怒地嗔他一眼。
沒料及,兩人的眼神一交會,似有魔力吸引,夜絕影的唇就這麼突如其來地壓落在她的唇上。
軟膩柔軟的輕觸、縫絡溫熱的吐息,這是一個極淡的輕吻淺啄,卻讓水蘊曦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她瞪大眼,一顆心在瞬間方寸大亂。「夜大哥——」
她的輕喚落入耳畔,夜絕影猛然回神,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儒俊的面容上閃過複雜的神情。「對不起!」
夜絕影不敢相信,一時的衝動,竟教他向來沉穩的自制力在瞬間四分五裂。
水蘊曦全身僵硬地瞅著他,嗓音低柔輕啞。「為什麼你要這樣說?」
「我不能!」
「不能什麼?!不能接受我喜歡你的事實?」
她看見夜絕影眸底掠過的壓抑,清晰而深刻地帶出她心頭的羞赧與難堪。
她脫口而出的話讓夜絕影猛地一驚,銳利的神色隨著濃眉擰起,怪異的感覺梗在心頭。「曦姑娘,你說……」
水蘊曦似乎也沒料到自己會說出口,雙手一揚霍地推開他。「我什麼都沒說,就像你什麼都沒做一樣,咱們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