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蘊曦聽他這麼一說,哭得更凶,半句話也說不出口,只是杵在原地,委屈地猛掉眼淚。
若真能不理,也毋須如此痛苦,她愈哭愈傷心,恨自己無用,怎麼會栽在這無情男子手裡。
夜絕影拿她沒辦法,將她攬進懷裡安慰道:「別再哭了。」
真可謂「不哭則已,一哭驚人」,瞧著水蘊曦梨花帶淚的小臉,縱使他有鐵打的心腸,也禁不住她的眼淚攻勢,他直接棄械投降,臣服在她的眼淚之下。
待她真的哭夠了,哭累了,夜絕影將她打橫抱起,讓她穩穩地坐在榻上才緩聲問:「曦姑娘,你真的要我走嗎?」
沉默了片刻,水蘊曦吸了吸鼻子才堅定地說:「那我要你留下永遠都別走。」
他足足愣了好一會,以為自己聽錯了。「永遠?」
「你到哪我就到哪,我不要和你分開。」見他緊皺的眉心擰著未知的情緒,她臉上淚痕未乾地咽聲再問:「你在乎我,對吧!」
哭完,心也明朗了。
由剛才夜絕影的反應看來,他是在乎她的,此時她顧不了女兒家的矜持,直接表明了心裡的想法。
夜絕影突然想起師父說過的話——水蘊曦將是他命裡的貴人。
如果將她留在身邊,那……他能躲過劫煞嗎?
夜絕影有些恍然,頭一回亂了方寸,做不了決定。
留與不留皆是愁。
*** *** ***
再次替水蘊曦上好藥後,夜絕影決定說出心裡的秘密,希望能讓她打消執意跟他的念頭。
「師父收養我那年,便為我的命盤起了一卦,卦象顯示今年我會有一大劫。」
她早知事有蹊蹺,卻沒想到竟會得到這樣的答案。「這就是你不讓我跟著你進陵墓的原因?」
他微微頷首,吐出胸中的鬱悶之氣,坦白地說:「誰都不知道劫煞何時應驗,而依命盤推斷,我定過不了這個劫,你跟著我……沒有未來可言,懂嗎?」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讓我跟你冒險,是嗎?」她幽幽開口,輕斂的眉睫讓人看不透她此刻的想法。
她很聰明,不需贅言一點就通,偏偏她這樣率然的表情讓夜絕影心裡掠過一抹自嘲的淡愁。
從小到大,除了師父,他也無其他親人,所以就算真死了也沒人會難過,至多是再走一遭輪迴罷了……
只是……看著水蘊曦清雅的臉龐,他心底竟有說不出的不捨。
她若懂了他的決定,或許他心底會舒暢些。或許……
見她抿唇不語,夜絕影微勾唇,苦笑地撫著她的長髮安慰道:「你放心,我會盡快拿出靈珠,一拿到靈珠,你就立刻啟程回靈珠島,知道嗎?」
水蘊曦沒料到夜絕影竟是如此看她,聽著他的話,心裡的怨懟更濃。
他彷彿交代遺言似的,一字續著一句,使她心口直泛酸。
「你聽清楚了嗎?拿到靈珠就趕快回靈珠島,又或者屆時我再托允薩找個可靠的人……」
她再也忍受不了地出聲。「不要!」
「不能不要,允薩得顧慮他的妻子,而我實在不放心讓你一個人上路。」以為她又耍著脾氣,夜絕影揚眉,沉定的嗓音有說不出的嚴肅。
這些日子來,他由原本的責任與承諾漸轉為不由自主想呵護、寵愛、保護她,一下子要劃清擺脫這牽扯,他比她還痛、還難捨。
他未曾動情的心,一旦烙下她的身影便再難剔除……或許這輩子都難再忘懷。
但為了她好,他知道自己該放手。
自己既然無法陪著她,未來,自會有人取代他在水蘊曦心中的地位。
而這個人,他得再費心請允薩找個武功高強、人品好的人選……一思及此,他心裡竟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我說我不要留下你一個人。」她迎向夜絕影的眸,堅定地說。
第八章
「你說什麼?」夜絕影驀地回過神,似是聽到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話。
「我說我不要留下你一個人,我要跟你同進退!」
夜絕影凝視著她,眉間揉著一股抑鬱。「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水蘊曦握著他的手,唇邊有抹淒冷的笑。
他似笑非笑地淡撇薄唇,沉默半晌才道:「你的話我不會當真。」
水蘊曦聞言,瞠大了眸:「你怎麼可以不當真,一個人的感覺很孤單,我不要夜大哥跟我一樣嘗到那滋味。」
她非得如此執著嗎?夜絕影動容地長聲歎息,卻捨不得她為他做此決定。「曦兒,我不值得讓你陪我冒險,這是我的命,天命不可違……」
纖指壓在他的唇上,水蘊曦既堅定又悲哀地看著他。「我記得你說過,知命而不認命,既知天命不可違,那我陪你一起應煞,讓老天決定要不要拿走你的命,好不好?」
夜絕影瞅著她無懼的水眸,心裡百感交集,向來超然平淡的情緒再次為她起了波動。
他不懂,究竟是怎樣堅定的情意讓她無所畏懼地陪他同生共死?
「你有這份心意,就夠了……」夜絕影握住她柔嫩白皙的小手,眷戀地輕輕摩挲。
夜絕影決然的語氣讓她心一凜,不自覺地緊抓住他的手臂。「夜大哥,我不是同你說笑!」
迎向她嗔怒的美眸,夜絕影情難自禁地將她緊緊抱住,恨不得將她深深揉進心坎裡。
「你得回靈珠島,那裡還有你的家人等著你回家……不要把自己牽扯進我的命盤裡。」
他口氣徐緩地開口承諾。「我答應你,只要我平安無事,一定會去靈珠島找你的……相信我。」
「不要。」她搖了搖頭,態度堅定。「我已經決定了。」
「曦兒!」夜絕影迎向她澈亮的眸,心裡矛盾得快要失去說服她改變主意的力量。
他是個孤兒,從小到大從未感受過被珍愛、被重視的感覺。
在水蘊曦身上,他得到了……就因為如此,他更不能讓她做出這麼傻的決定。
他眸底太過深沉的靜謐,令水蘊曦莫名發慌,就怕他會再次無情地將她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