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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回憶一段段湧上心頭,他自己也忘了是從何時開始,眼中只看得到她一個人,再也容納不下別的女孩,此刻只盼望回到從前,如果他肯表白真情,他們就不會冷戰,如果他們沒有冷戰,她就不會獨自在雨夜去找狗……一想到此,他就無法原諒自己!

  午後三點,秦宇康看到父親走來,手中端著兩杯熱飲。

  「我來守著,你去吃點東西。」

  「我吃不下。」

  秦政弘心疼地望著兒子,一夜之間彷彿老了好幾歲,勸道:「就算沒胃口也得吃,你不能倒下,不然湘菱醒過來的時候,你要怎麼照顧她?」

  看兒子靜默不語,秦政弘坐到他身邊,幽幽談起往事。「我明白你的心情,當初你媽生你的時候,差點也撐不過去,那時我整個人崩潰了。原本我以為是我在保護她、照顧她,但在那件事之後我才發現,其實……是我依賴她,需要她。」

  外人看他人高馬大、形象粗獷,又一肩挑起家計,以為他是個典型的大男人,很少人能瞭解他對妻子的眷戀有多深,當年產子前後的煎熬,還常縈繞在他心中,因此他早早做了結紮手術,有時還會從惡夢醒來,深怕她已棄他而去。

  他怕身體羸弱的她,會比他先走一步,卻又怕若他先走了,那誰來照顧她?怎麼忍心讓她為他掉眼淚?愛上了一個人,常常就是這麼矛盾的心情。

  「你媽沒了我,我相信她還是可以活下去,但我如果沒有她,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麼奮鬥的理由。這麼多年來,我常對她說些愚蠢的話,撒嬌也好、抱怨也好,都是她給我振作起來的力量。」秦政弘暫停了一下,轉向面對兒子。「我想要告訴你的是,承認自己的脆弱和情感並不丟臉,最遺憾的是沒讓對方知道,她對你有多重要。」

  秦宇康心頭一震,父親說的話,字字句句,都說出了他的感受。

  過去他總認為自己什麼都做得到,湘菱只要乖乖聽他的話,兩人就會有美好未來,但事實證明他太天真了!事到如今,他說不定連表白的機會都沒有,他實在怕極了……

  「我懂了。」

  「那就好,去補充點能源,我等你回來。」

  在父親的堅持下,秦宇康慢慢走出醫院,街上仍是人來人往,繼續平常生活,然而他的世界已近乎瓦解,只要再丟一顆小石子,就能徹底讓他崩潰。

  他的雙腳自動往前進,卻不知自己要走向何方,最後他停在一家簡餐店前,進了玻璃門,點了菜單上第一種套餐,眼中彷彿看到什麼,卻什麼也沒看進去。

  「先生,請稍等。」服務生做好記錄,隨即轉向廚房。

  秦宇康坐在桌前,視線不知該放到哪兒,四周有情侶、家人和朋友聚餐,他們笑著、聊著、吃喝著,那幸福表情多讓他羨慕。

  人群中,只有他孤獨得快要死掉,老天,他真覺得就快要死了,如果他不能再見到湘菱,他不知要怎麼活下去。多希望湘菱坐在他對面,他要握起她的手,對她道歉、對她傾訴,他已經愛她好多年了,是他虛擲了太多美好時光,若老天要給他懲罰,應該讓他一人承受,拜託不要讓她受苦。

  店裡放著廣播,這時傳來——「親愛的聽眾,接下來要送給您的是楊乃文所唱的『應該』,請慢慢欣賞。」

  沒多久,一個清亮的女聲唱起來——

  應該愛著你緊緊握你的手,應該抱著你從此不讓你走

  應該輕輕吻你不讓你說錯,應該靜靜守住給你的承諾

  應該趁著還年輕好好感動,應該把握每次眼神的交錯

  應該說,應該做,應該愛過就忍住不放你走……

  哪來的這首歌?唱得他心好痛,別再唱了,別再折磨他,但他越不想聽,就聽得越清楚。

  那些該說而沒說的、該做而沒做的,可有機會從頭來過?想當初他多幼稚、多自私,不肯坦承說愛她,讓她毫無安全感,甚至要向別的男人訴苦。

  而今她重度昏迷,隨時有可能告別人世,他的懊悔是否已經來不及?他忽然好怕,怕這是場悲劇,怕自己永遠都給不了那些他早就應該付出的愛……

  這時,餐點被送上來了,有飯有菜有湯,香味四溢,但秦宇康雙手交握,不知該如何動筷。

  「先生,你怎麼了?」服務生看他臉色怪怪的,不禁開懷問道。

  「沒……沒事。」秦宇康搖搖頭。

  「有什麼事,請隨時告訴我。」服務生再次表示關心。

  「嗯……謝謝。」

  等服務生離開後,秦宇康才重新拿起筷子,他必須要吃,他必須撐下去,湘菱會需要他的,正如同他需要她一樣。

  沒多久,旁人對他投來訝異的眼神,是的,一個成年男子一邊吃飯一邊掉淚,是很少見的。

  眼淚混合著食物,這是他吃過最鹹的一頓飯菜,又苦又酸,怎麼會是這種滋味?怎麼會哭得像個小孩?怎麼辦才能留住他心愛的人?誰來告訴他,該如何回到從前?

  二十四年來的自負和自傲,全被仔細咀嚼,吞進他喉中,從今而後,他要學會感恩和珍惜。

  只求老天給一個奇跡,別讓那還沒滿二十歲的女孩,成為他生命中最痛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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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湘菱已經昏迷九天了,床旁擺滿佛珠、平安符、十字架,聖經、加持過的玉石,都是關心她的人帶來的,各種宗教合而為一,所有禱告都祈求她的甦醒。

  躺在床上的她聽不到呼喚,不會動也不會笑,甚至眨眨眼也做不到,只是維持著基本生命功能,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在那深沉的昏迷中,她可會夢見親愛的人?

  秦宇康幾乎是以醫院為家,每天回家匆匆一、兩小時,洗澡換衣服,卻不刮鬍子,他要等到湘菱醒來的那天,才肯讓自己洗心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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