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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頁

 

  哇!這群大人好過分,這叫什麼?爹有教他讀書寫字,說到想要一棵稻苗快快長高,於是每天去拔一拔,拔到最後,稻苗就枯死了……對了,揠苗助長!

  嗚,他小小年紀就要擔起重任,好狠心的爹啊。他身子太小,爹都還不允許他學習駕馬車,甚至徒步過河時,還得靠爹抱他過去呢。哇!他不行啦,他只要跟在爹身邊當小廝就好了啦。

  嗟!他才九歲耶。

  「小九,娘會跟你出門。」悅眉朝他露出鼓勵的笑容。「要學的東西很多,可能要等到你十七、八歲,這才能學會你爹所有的本事。」

  「哈!」小九重綻喜色。

  「你爹真的很厲害。」悅眉望向丈夫,輕輕扯著她為他染就的灰藍衫袖。「所以小九還得花個將近十年的功夫,才能完全學會呢。」

  「當然了,爹最厲害了。」小九猛點頭。

  嘻!他還可以過上十年的快樂童年呀。因為只要娘出門,爹一定會黏著娘,形影不離,就像每回爹在家,娘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也不說話,有時娘在忙,他就坐在旁邊喝茶,任弟弟妹妹在他身上亂爬,眼睛就瞧著娘,然後就呆呆地笑了。

  想到爹那個呆樣,他也呆呆地笑了。嗯,他當然也要學會爹如此神神秘秘、癡癡盯著娘的本事了。

  還有呢,每天他們四個兄弟姐妹一定會在爹娘床上玩耍,扯了他們的大紅棉被玩捉迷藏,摔著彩繡鴛鴦枕頭打仗,往往玩得累了,不知不覺睡著了,可為什麼隔天起床,他一定會睡在自己的房間呢?又為什麼爹娘可以抱在一起睡,他們當小孩的就得自己睡呀?

  想不透,想不透。貨行的叔叔伯伯常常誇他聰明,但爹娘教他,做人要謙虛,所以不讓叔叔伯伯喊他小九爺,要他們喊他的小名小九就好,直等到他有能力掌管貨行的那一天,他才可以真正稱做一個爺兒。

  爺兒!嘿!他又呆呆地笑了。他一定會努力的,等到那一天,他也要學爹說話的口吻,驕傲地大聲道:爺兒我會送貨了!

  「你這個兒子在想什麼?呆頭呆腦的。」祝和暢用腳踢了踢一臉癡呆的小九腳跟。「眉兒,你這兩天做幾樣他愛吃的點心,小九年紀小,這回出遠門累壞了。還有,幫他縫一雙保暖的厚靴子。」

  「好的。」悅眉疼愛地摸摸小九的頭。

  「爹,我也要跟大哥一樣出門!」小十小十一小十二扯著爹爹。

  「好好好,等你們長大了,大家都可以出門。」

  「爹,我也要跟九爺伯伯送貨。」祝福那邊的紅兒青兒黃兒也在吵。

  兩個男人面面相覷,頭痛下已。哎!要將孩子們一個個教到會談生意、順利定完一趟貨,他們還得熬多少年才能休息呀。

  「我們家的院子真熱鬧啊。」祝嬸望著滿院子的大人小孩,露出欣慰的笑容。「老伴,今晚就看你的功夫了。」

  「嘿,我可切切洗洗了一整天呢。」祝添喜孜孜地大聲喚道:「九爺、悅眉、祝福、大妞、小九、小十、小十一、小十二、紅兒、青兒、黃兒,吃飯啦!」

  「爺爺,奶奶,來了!」

  咚咚咚,孩子們像樹上掉果子似地,紛紛從爹娘身上跳下來,一個個笑呵呵地奔了過去。爺爺作的菜最好吃了,他們從小就不用娘來喂,都能扒光飯碗聽。

  「我去幫爹娘擺碗筷。」大妞跟在後面,笑著進屋。

  「我也去。」祝福緊緊抓著她的手,趁空在她臉蛋香了一個。

  「啊!」小九瞧見福叔叔的舉動,本能地回頭看爹娘。

  哇!又來了!不要以為天色有點暗下來,他就看不到啊。

  不看不看,還是不要看了。小九趕緊捂著眼睛,轉過了頭,加快腳步跑進門裡。嗚,兒童不宜啊,以前好幾次撞見爹娘親嘴,不是讓爺爺奶奶趕快掩住了眼睛,就是讓爹給拎出了房門,所以他知道絕對絕對不能看,而且爺爺奶奶說看了眼睛會長針眼,那可是很疼的呢。

  暮色裡,彩霞滿天,高大的灰藍身影擁著鵝黃的纖細身子,兩個顏色融和在濃濃的紅彩裡,幾乎分不清原來的顏色,彷彿這世間的一切盡皆融入這一片紅紅火火裡了。

  屋內點起油燈,孩子們的驚喜歡笑聲傳了出來,濃情縫蜷的夫妻也戀戀不捨地吻了吻彼此的唇瓣,深深對望,這才手拉手進了屋。

  月兒高高掛,各色花兒仍像白天一樣盛情開放,疊著明黃的淡柔月光,更襯出花朵的嬌柔顏色:彩色布巾在夜風中輕輕晃搖著,如夢似幻:窗紙剪影出一個個活潑的孩童身影,生動地跳著、笑著、跑著、鬧著。

  即使一入夜了,這個院子還是一樣多彩多姿呢。

  九爺前傳

  九爺之所以成為九爺,事出必有因。

  二十歲那年,一覺醒來,他竟然被綁在床上,動彈不得。

  「放開我,祝添,你在做什麼……」他狂怒大吼,猛烈扯動手腳。

  「二少爺,對不起,對不起。」祝添含著兩泡眼淚,不斷地賠罪。「嗚,你力氣大,說去撞牆,牆就被你撞倒了,我根本阻止不了你。為了不再花錢砌牆,我只好這樣子做了。」

  「我撞牆?」

  他記起來了,在撞牆昏倒之前,他指天罵地、憤世嫉俗,怨恨祝添不該將他救了回來,害他回到這個冷冰冰的殘酷世界,又得去承受那些他下願意再去承受的事實,不如眼不見為淨,一了百了,速速解脫吧。

  他了無生意,一心求死。在撞牆之前,他還摔破碗,企圖割腕,結果摔到祝添家中沒碗可吃飯,他也沒割成;他試著上吊,不是腰帶斷了,就是樹枝斷了打到頭,還被鳥兒灑了一泡臭屎;他又想吃土脹死自己,卻是吃到了蚯蚓,連挖帶嘔,將腸胃吐得乾乾淨淨;想跳水,溪太淺;想跳崖,傷重未癒,爬不上山;就連要撞壁自殺,也會將牆給撞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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