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從那日在雨中開了先例之後,頌蓮王似乎就無所忌憚了,居然這樣對待王君!太可怕了!雖然不清楚頌蓮王為什麼會在昨日發那麼大的脾氣,把全府上下的人都嚇得直打哆嗦,腿軟得連路都沒法走……可是,再怎樣生氣,女人怎麼可以對男人動粗呢?!這實在太不應該了,盛蓮女人大多性情溫和,這種對丈夫動拳腳的事,簡直是駭人聽聞!怎不教青華看了膽戰心驚,對婚姻不僅失去憧憬,並顯得畏懼退縮。
看到王君這樣,他真的好難過,難過到甚至連自己都對將來要面對的人生恐懼起來……這樣完美的男人都如此不幸了,那他這小小的奴僕——即使是個銀蓮,又能指望會遇到怎樣的女人呢?
「王君,這樣好多了吧?屬下會不會扎得太緊了?如果太緊的話,屬下馬上重新包紮。」青華小心翼翼地將乾淨的白棉布一層層將王君傷痕纍纍的雙手包紮好後,輕聲問著。
周夜蕭靜瞅了青華一眼,倦淡地漫應:
「這樣行了。你退下吧。」
主子都叫退了,他實在沒有硬留下來的道理,可是……
「王君,您今兒個還沒用膳呢,要不要用點?」
「不了。」不餓,什麼也不想吃。
「這怎麼行呢?王君,請您勉強吃一些吧,廚房那兒已經給您備好了慢火精燉的蓮香銀魚粥,是您一向愛吃的。就吃點吧,好嗎?」
他一向愛的?他有什麼愛的嗎?周夜蕭微一回神,偏首看了青華一眼,問:
「你說燉了什麼?」
「蓮香銀魚粥。」青華很高興這引起了王君的注意。
「蓮香銀魚粥嗎?」自語,不記得自己對這種食物有特別喜歡過。可是每年生日,他都會讓廚房送來一碗。
為什麼呢?為什麼對這;叩食物如此執著?他閉眼想了下……
啊,是了,因為那是子熙唯一會煮的食物,而且是子熙特地為他學來的——因為子熙以為他喜歡吃,而且醫生建議他要多吃銀魚,對改善他的頭痛有幫助,他聽過就算,沒當一回事,而子熙卻牢記在心。
後來每年生日,子熙都會煮一大鍋銀魚粥,哄著他吃,說是兩兄弟一同慶祝生日,就得吃這個。這是只屬於他們兩兄弟的食物與節日,連子熙最心愛的頌蓮王有次想參與,並討一碗吃,都被子熙拒絕。
那是子熙特地為他做的食物,老實說,不好吃。可子熙卻不知道,因為他總是把粥吃光光,子熙便錯以為自己廚藝尚佳,得意不已啦……
唇角不自覺地微揚,像笑,卻又帶著千般苦澀。淡道;
「那就讓廚房送來一碗吧。」
青華眼睛一亮,開心點頭,有些急切地道:
「是!是!屬下馬上去廚房端過來,請王君稍待,馬上就送過來!」說完,急切地行了個禮,快步跑出去了。
周夜蕭看著青華像只射出的箭似的立即跑得不見身影,微微一歎,才收回目光,突然一陣強烈的暈眩從後腦勺襲來,他毫無防備地陷入昏迷中,整個人狠狠往地上摔去——
*** *** ***
「聽說妳前陣子鬧失蹤,誰也找不著,把自己的氣息消滅得連六大長老使盡力氣也無法找到。既如此,為何又回來了?」
傭人在桌几上無聲而迅速地擺好香茶與茶點後退下。蓮瞳這才淡淡地開口問來客,雖然心情不佳,但還是擠出兩分心思去調笑來人。
「因為責任。雖然我已經不是正統的宗主,但骨子裡還是有拋不下的責任。」
「自找麻煩。所有人都認定妳是花家最正統的宗主,妳又為何偏要在這方面想不開?連妳自己都明白,那個叫花靈的女人完完全全不適任繼承花家的正統。妳明白,卻又堅持退位讓與她,讓與她了又不能放心,成天提心吊膽於她會把花家覆滅。妳這叫自討苦吃。沒有人會同情妳。」
「我也不需別人同情。」被頌蓮王調侃的花吉蒔不客氣地說道。
「也是。與其花時間力氣去介意別人同情或嘲笑,還不如快些把那個失蹤的女人找回來。不為了讓她執掌宗主大位,而是為了妳們家族盼了千年的『花承萬代』。可別讓她真的把『花承萬代』送給李格非當聘禮了。」說到這個名字,不自禁有些咬牙。
花吉蒔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就不勞操心了。」決定這個話題不該繼續下去。問道:「剛才我來時,妳說正想找我,是什麼事?」
頌蓮王在全國人的心目中向來是既敬又畏的形象,畢竟她實在不是個溫和可親的人。但花吉蒔不同,兩人自小一同長大,光是有深厚情誼這一點,就足以讓兩人私下相處時沒有尊卑上的顧忌,更別說在身份上,花家是僅次於皇家的頂級貴族,這讓花吉蒔這個自認為已是「花氏前任宗主」的人,立於蓮瞳面前從不拘禮惶恐,講起話來直來直往,一點也不在乎頌蓮王喜怒莫測的脾氣。
「嗯。」蓮瞳目前也沒啥心思對旁事好奇。說道:「本來我打算再召詠靜過府一趟,我對易蓮這種藥物,還有一些疑問,須由她詳說。可是……」不耐地輕哼了聲:「妳也知道,詠靜從小到大都一樣,永遠沒辦法好好地與人談話。平常胡天胡地由她扯無妨,但涉及正經事時,脾氣再好的人都會被她天馬行空、雜亂無章的回答給氣死。如果不是因為她是全千炫大陸醫術最高超的人、如果不是因為她是花家人,我懷疑她現在還會好好地活在世上,並且怡然自在地當她的書獃子!」
雖然很不想多講別的,但一提到那個讓所有人都很抓狂的花詠靜,蓮瞳還是無可避免地在好友面前吐出一肚子牢騷。
花吉蒔雖心有慼慼焉,也很想猛點頭同意好友的話,然後把她早已囤積了三十幾年的牢騷也順便與蓮瞳交流一下……可是,她不可以,護短是花家的傳統。想罵想吼想聲討那個永遠活在狀況外的堂妹,只能關起門來在家裡做,就算是吊起來抽打也只能在家裡暗著來,斷不可以對外人說出分毫半點對自家人的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