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殺人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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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頁

 

  這種精密炸彈的安裝要求非常嚴格,每根線的擺放,順序……稍微錯了一點也不行,現在和電源總閘連上了,自己已經是不可能……

  對!還有那個安裝圖!

  心裡忽然燃起了一線生機,武鐵飛迅速拿出了那張安裝圖,可是,看到那張圖的瞬間,武鐵飛的心涼了。

  一瞬間,他懂了郭小琳最後那句話的含意:「就算你有安裝圖也沒用,嘿嘿!」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拿著安裝圖的手在不停顫抖,武鐵飛感到渾身的血液在迅速冷去!

  被打開的圖紙上,只有斑駁的色點,彷彿嘲笑他似的,那些猙獰的色點彷彿越來越大,武鐵飛咬著嘴唇——看不懂!他看不懂!

  慌亂的視線向那炸彈上看去,武鐵飛吃驚的發現那些糾結的線路,竟然和這張安裝圖上一樣,幾乎都是一種顏色,完全讓人摸不著下手的痕跡……

  武鐵飛靠在廁所牆壁上,彷彿失去了全部的力氣般,高大的身體緩緩下滑著……

  完了,一切都完了。

  這輛火車,自己,所有的人……都完了。

  武鐵飛看著那個炸彈,漸漸面無表情。外面的聲音對他來說是一種干擾,於是他重重關上了門,然後他躺在了地上。

  他想起了十七年前的那天,躺在鐵軌上面的自己的好友。

  「阿行,你當時為什麼躺上去呢?為什麼呢?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搞不懂……你告訴我,你最後看到了什麼?」

  是朝你轟鳴而來的火車麼?是鐵軌邊堅忍不拔的野草麼?

  是……

  那個人什麼也沒有說,帶著剛剛得到的榮譽臥軌了,帶著自己終生的疑惑。

  武鐵飛想起了很多事,想到了阿行家一連三代被火車輾死的男人,到了阿行正好是第三代;和他的阿爸、爺爺不同的,阿行是自己躺在那裡自願被輾死的。阿行啊,你到底為什麼那麼做?

  武鐵飛想起了兩個人一起共事的日子,那段鄉下員警的日子,充滿了兩個人共同的理想與抱負,是自己最快樂的日子。

  兩人不是說好要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從那個鄉下走出去,成為聞名遐邇的大員警麼?

  「雖然我現在還沒有成績,不過我好歹要保護這裡人們的安全,好歹不要像我家阿爸那樣,糊里糊塗就走到火車輪子下面了,哈哈!」

  阿行的笑容彷彿還在眼前,可是說著那種話的他卻自願走到了火車的鐵輪下。

  為什麼?

  兩個人最早做出事情的人是他,可是他為什麼放棄了即將升職的工作,躺在了冰冷的鐵軌上……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不知道別人死前怎麼想的,武鐵飛死前想的,只是自己好友死前在想什麼這個問題。

  對那些人講的那個故事不是編造的,而是自己經歷的真事。

  那個晚上,阿行自殺了,被輾碎的身體流出來的血,和他屍體旁邊的紅花一樣紅,看得武鐵飛紅了眼睛。

  「阿行,為什麼啊!」

  武鐵飛笑著,笑出了眼淚,然後說出了可能是自己遺言的話。

  「小鐵,你還是這麼毛躁啊。」似曾相識的聲音忽然從旁邊飄了出來。

  武鐵飛掙扎著撐起上半身,然後看著從前方的一排座位下慢慢伸出一隻手……然後是腳……

  一個人就那樣搖搖晃晃站在了他的眼前,那個人扔掉了嘴裡的襪子,將身上掉下來的包扔在一邊,站了起來。

  那個人不是人,武鐵飛知道,因為他知道眼前的人已經死了。可是武鐵飛卻奇異的不害怕。

  那個人蹲在那個炸彈前,拿起了被自己扔到一邊的安裝圖,看了起來。彷彿看懂了似的,那個人開始動手拆彈,那些自己眼中都是一個顏色的線,在他手裡被有順序的剪斷,一根一根。

  武鐵飛看著那個人將拆除的炸彈,輕輕放在了自己身旁,然後重新站了起來,似乎準備離開。

  「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

  今天的天亮得晚些,可是還是來了。

  太陽似乎已經開始出來了,第一縷陽光射進了有點昏暗的休息室,也照在了那人臉上,黃潤的光撒在那人的臉上,讓人看起來很是模糊。

  「為什麼呢?因為……那張安裝圖吧。好好過日子,你的路還長。」

  那人說了這一句便離開了,他並沒有開門,他的身子自動穿過門過去了。

  武鐵飛抓著地上那張安裝圖,痛哭流涕。

  「阿行——」他叫出了那個人的名字,那個被火車輾碎了身體,沒有屍體可埋,只好埋在自己心裡的、自己死了十七年的好友的名字。

  ***

  夜裡下雨導致人們錯覺今天天亮得很晚,然而在人們踏出火車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露出了頭。接親友的人們受到了自己所接之人最熱烈的擁抱,人人都在感受重生的幸福與美好。

  「警官大人,那個故事……你有答案了麼?」沐紫忽然笑了,偏過頭來問他。

  「啊?是的,我想……我明白了。」看著手中的安裝圖,武鐵飛乾澀的笑了笑。

  多了時間思考,武鐵飛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看不懂那張安裝圖。那根本是正常人都看不懂的圖,因為上面的圖形只有某種色盲患者能看到,就好像那個林叢、就好像郭小琳,就好像……

  阿行。

  這還是郭小琳在廁所門外,讓自己覺得怪異的行為提醒了他。

  廁所內有人的時候門外的鎖會變成紅色,可是有一種人很難分辨這種顏色上的區別。

  比如色盲。

  三代死在鐵軌上其實有點緣故的,因為江家的那些男人都沒有認清信號燈。那個時代的信號對比度還不明顯,色盲症患者很容易弄混。

  色盲這種病是遺傳的,在這種家庭長大的阿行,搞不好根本就沒有正常的色感。沒有人糾正他,那個年代鄉下人養活自己都難了,哪有什麼精力去管教小孩子什麼是七彩世界?

  阿行是色盲。

  那天,重傷的人掙扎地告訴阿行「犯人是穿紅衣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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