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雷蒙跨騎在柏恩身上,因位置太高,柏恩無法用他的膝蓋頂他。婕安踏步向前時,腦筋如戰場上的勝利者般清晰,視線的焦點集中在目標上。她毫不遲疑地將腳精確地踢向正確的位置,並用全身的力氣砰的一聲撞向杜雷蒙的鼠蹊,再輔以揮踢的動作。
杜雷蒙尖叫,聲音高起並變得非常恐怖,他的身體整個彎成弓形並曲向一邊。柏恩迅速起身並奪回手槍。他開了一槍,子彈射中杜雷蒙的太陽穴。彪形大漢趴在地上動也不動。
柏恩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婕安站在數尺之外,雨水滑落她的臉頰、頭髮和衣服。她無法將視線從杜雷蒙身上移開;她的拳頭緊握,胸部起伏,彷彿等著他再度移動。
「婕安?」他謹慎地靠近她。「他死了。」
她沒有答。柏恩仍然記得當她像個潑婦般跳上杜雷蒙的背部時,所發出的低沉、令人戰慄的聲音,就像是動物的咆哮聲一樣。他很輕柔地碰觸她的手臂,將她帶離這場惡夢。「他死了,親愛的。我射中了他。」
她遲疑了一下,接著快速地點點頭。「你救了我的命,」他繼續用低沉、鎮定的聲音說道。「你用什麼東西打他?的確分散了他的注意。」
她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轉向他,眼神遲鈍。她迎向柏恩的注視,以處於震驚狀態中客氣微弱的聲音說道:「我猛踢他的私處。」柏恩抑制住不由自主的瑟縮。「來吧!親愛的,我們躲躲雨吧!」他把手滑向她的腰。 她掙脫他的掌握,坐在泥地中留下他擁著空氣。柏恩拉她起來,但是她的表情阻止了他。他知道她的感覺,因為他自己也經歷過。她正處於殺人的感覺之中,得靠自己清醒過來。此刻的她只想要獨處。
沙女士在陽台處對他喊叫。她穿著一件白色的長睡袍,右手還握著一把刀。他看著婕安。她就坐在那兒,雙肩垮下、頭部低垂,大雨打在她的身上。她已經全身濕透了,所以也不會淋得更濕。他不情願地留下她並走向沙女士。
「你對此事有任何解釋嗎?」她以深沉、粗嗄的聲音咆哮道。「那個男人是誰?」
「我會把一切的經過告訴你,」柏恩說道。「可不可以請你泡壺咖啡或茶?婕安會需要的。」
她站起身怒目瞪視著他,好像他在責備她缺乏待客之道。「當然,我還會帶幾條毛巾來。」她的視線到杜雷蒙的屍首上。「會有人處置他的。」事實上村子裡的每個人,在這個下雨的夜晚都出來了,一群群地站在附近盯著屍體看。沙女士對他們叫道。「帶他到篷裡。」數名男子一起抬起杜雷蒙粗壯的手腳,把他拖到小屋中放置到早晨。
沙女士走回室內,柏恩轉向婕安,蹲在她旁邊。「來吧,親愛的。沙女士帶毛巾來了,我們把身體弄乾再喝些咖啡。聽起來如何?」 她抬起頭看他。「無趣。」婕安說道。柏恩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的確。而那卻是在你經歷一場危機之後,唯一能幫助你恢復平靜的方法。」
「好吧!」她歎了一口氣站起來,謹慎緩慢地移動,彷彿手腳全不聽使喚。當他們走回陽台時,他再度環住她的腰。雨停止了。風暴也遠離了,,柏恩抬起頭由雲層的縫隙中看著星星。沙女士拿著數條毛巾走出來。婕安用其中一條擦臉,接著抹乾滴水的頭髮。他們沒有干衣服可換,所以那是她對於整理儀容唯一能做的事。
沙女士注視著他們,嘴唇冷酷地抿緊。「或許我能替你們找幾件衣服,」她說道。
「我的丈夫跟你一樣是個大塊頭,先生,上帝詛咒他腐朽的靈魂。我也有一條裙子和寬鬆的上衣借你,可憐的小雞。」
婕安真的覺得自己像只可憐的小雞。她又濕又髒又累。沙女士帶衣服出來,婕安跟著柏恩走到屋子另一端較隱密的陽台換上乾淨的衣服。沙女士的裙子又大又長,一直蓋到她的小腿,但她同時也提供一條灰色的髮帶,婕安用它當作皮帶,在腰際打上一個結。她把泥濘的靴子丟在一旁,但卻沒有其它鞋子可換。柏恩同樣地也光著雙腳。沙女士又幫了他們的忙,拿出兩雙老舊的涼鞋,較小的那一雙對婕安而言還是太大,但是她仍設法穿上而不掉下來。
接著他們坐在桌旁喝著香甜溫熱的咖啡,讓咖啡緩和升高的腎上腺素。當柏恩對沙女士坦白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時,婕安不發一語地坐著,臉色蒼白。柏恩省略了大部分的事情,當然也沒提到「女王之心」,只解釋在探險時杜雷蒙殺了婕安的哥哥,因為他們三人是目擊者,所以也被迫殺。他並未解釋太多,然而沙女士也不再繼續追問。她以一種相當令人驚訝的淡漠態度說道:「我的人在明天早上會把屍體運到內陸。不能將他埋在屋子附近,會產生臭味。」
柏恩懷疑杜雷蒙死後會比生前難聞多少,但是他並未說出這項評論。他們之中沒有人提到要通知有關當局,因為生活在這種孤立村落的人習慣自己解決事情。
「沙女士,」婕安說道。「我可以借用你的設備嗎?」這是自從她向沙女士謝過咖啡後所說的第一句話。老女人親切地點點頭,並用手指向屋子的後方。婕安離開座位。柏恩看著她,注意到她低垂的頭。「她會沒事的,」沙女士說道。「她很勇敢;她毫不猶豫地攻擊,並未浪費時間在歇斯底里的尖叫或絞扭雙手上。」「我知道,」柏恩說道並且微笑。「她擁有比十個普通人加起來更多的勇氣。」十秒鐘之後柏恩猛然醒悟,快速地站起身。他跑到他們曾經睡過的陽台上。他的背包不見了。
「怎麼了?」沙女士問道,隨著他衝出來。
他奔向碼頭,每走一步便發出一聲詛咒。他看到婕安已經踏入救生筏中,鏡子似的河面正藉著星光映出她的身影。當她猛拉繩索發動引擎時,柏恩大叫著。當她拉第二下時引擎發動了,救生筏開始駛離碼頭。此刻柏恩用力地踏著腳下的木板,她就在五十碼之外,隨著每一秒的增加而遠離。柏恩無助地站在那裡,看著她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