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嵇揚忘情的輕呼她的小名,他看見那張措愕的臉正對著他,眼神中滿是苦澀與哀怨。
嵇揚張手往前一抓,想拉過她細白的臂膀,但沒想到……
驀然間,黑暗中一條長鞭突然橫過空中,準確的攫住殷玲下墜的身軀,捲著她快速飛入另一頭樹林中消失無影。
「殷玲……」
嵇揚沒想到他會遲了一步,他就快接住她了,為什麼會平空多出來一條長鞭呢?
一提氣,嵇揚翻身落在院內一顆老樹之上,這現在搖曳不停,垂須巨密的老樹就是殷玲剛剛隱身的地方,由她突然變啞的語調與痛苦驚呼,嵇揚知道自己偷襲得手了,他並不是故意想傷她,只是想確定自己判斷對或錯,沒想到……
沒想到那身如輕煙的幽魂竟禁不起顆小石子一擊,沒想到她也會受傷……
剛錯身當時,她身上那股幽香……
「殷玲!請別怪我,我只想見你……只想見你……」
第五章
夜空下,晚風冷颼淒涼,而簫聲更淒涼。
殷家大宅的後方正緊挨著森木藏密的鹿山,這片遼闊無際的森林中,隱著一座渾然天成的石洞,除非你刻意尋找,否則依地勢的屏障,縱然由空俯探的飛禽也難看出這個天然避所。
風中的簫聲因一個細碎的腳步聲乍停,石洞的吹簫人緩緩地放下手中的黑簫,對著來人似責似訓說著。
「你不該見他的。」擦拭著心愛的古簫,殷過痕的臉仍然面對著山谷沒打算回頭。
「我……我只想告訴他別再苦苦等下去了。」淡淡啞音,聽出她剛應該哭過,連現在說話都還有點哽咽。
這是第二次,第二次她因相信他而遭到突擊,如果不是大哥即時救下她,就壞了大事。她怎麼會這麼笨!殷玲真恨自己為何要心軟現身去見他,讓他孤獨等死,讓他得風寒病死都是他的事,她幹嘛要擔心。
「你更不該將真名真姓告訴他,這會給我們惹上麻煩的。」明明知道她現在心情絕不會比他好過,他卻又狠下心來再一次苛責。
「大哥……我錯了。」沒想到這女孩卻沒如他所料又落下淚,反而冷漠的承認所犯的錯誤。
回過身看她強忍受創的痛苦表情,殷過痕的表情也忍不住緩和了下來。
「咳……算了,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小玲,大哥只擔心你這樣會害了你自己。」他不是沒發現表妹這些日子的改變,那嵇揚的確是個人才,姑不論他以往在江湖上緝兇查案的名聲,光這幾次自己對他的觀察,就起惺惺相惜之心,還好他不是對手,否則這將是個難惹的敵人。
嵇揚這個人處理事情冷靜、犀利、敏銳、又擁有一身高強武藝,加上那高大俊逸、風流倜儻的外表,連他這個冷僻男子看了都不禁會心動,更遑論這個未經世事的妹妹會一頭栽進愛河中。雖然她沒明說,但他知道她的心情,十年來,除了他跟師父之外,這是她第一次碰見男人,也是第一次有男人對她這樣注意,又是個這樣出色的男子,也難怪她心湖會起波瀾。
只是……深仇未了,兒女私情也只得擱下了。
「小玲,大哥的意思希望你能懂。」
「我懂的,大哥。」殷玲輕輕地點點頭一陣苦笑。
我會害了自己?是啊!現在我不就已經是深受其害了,為什麼人類總有那麼多的心機,為什麼事事又總那麼多猜疑,她不喜歡,真的不喜歡。
那一夜,在那小女孩房中,她第一次見到他,他冷靜敏銳的身手讓她有點驚慌,其實一開始她就知道他正窺視著她,所以以寒氣將自己的臉變得慘白青綠,希望能嚇跑他。沒想到他竟一副沒事人樣,還進一步想出手攔下她,以他輕功哪是她對手,在他那一失神之時,她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了,但他的反應卻已經讓她留下印象。
任人擺佈之時,卻被他那一雙凌厲無畏的眼神給懾服,躲在樹梢上的她一度還以為自己被他發現。原本說好要大肆教訓這一群自以為是的凡夫俗子,起陣陰風出些怪影嚇嚇他們,沒想到只嚇到那些僕役馬伕,卻沒嚇到他,當晚他自始至終都掛著一抹冷笑,絲毫不為所動,瀟灑的將她靈位帶上馬娶回嵇府。
自那夜晚,她對他便起一種極奇妙的感覺,這是她從小到大從沒有體會過的感覺,尤其當他跟她的「長生牌位」拜堂時,她竟然覺得自己心跳加速,連彈出的寒冰珠子都變得軟弱的擊不碎那塊木牌。
這些日子以來,她從喜歡看他沉思的模祥,到喜歡見他躍馬奔馳的帥氣,最後更喜歡聽他柔聲喚她名字的感覺,她不是不知道他從那夜九曲橋畔之後,就天天夜夜裡等著她,但她就是不能接近他。沒想到今晚不聽大哥的規定見了他,他卻做出小人般行徑傷害她。
「玲兒,有些事不能捨也捨,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這邊的事我們辦得也差不多了,明天該往京城走,早點歇息吧。」殷過痕只能說這麼多了,情字這事,沒人能幫他人做得了決定。
「我知道!」她懂大哥所謂的取捨,是該忘了他的。此行一去是凶是吉誰也料想不到,若能全身而退,她也決定將與師父歸隱天山,從此不涉塵事,一切人事就就留給那些爭權奪利的凡夫俗子吧。
而這兒的所有,這當作是場回憶,就如今晚不愉快的記憶,隨風散去……
*** *** ***
「少爺!少爺……」
伴著咚咚咚的腳步,一聲聲又急又驚的叫聲由遠處直奔嵇大少爺的書齋。
「跑慢點,小不點兒。」司馬浦安迅速的從嵇揚的書桌後頭起身繞到門口,正好接住跳進房門的方霄。「你跑這麼猛幹嘛?趕著去投胎啊!」這丫頭跑起路來真不像是個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