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夢一場,過往如雲煙,李拓,這十年來你真的良心能安嗎?」嵇麒的舉動並沒激起殷玲特別的反應,她重心仍放在這個現在已成廢人的兇手。「……午夜時分你難道睡得安穩?我爹娘的魂魄難道從沒來找過你……」一聲聲如訴似泣的聲音苦澀地蕩在空氣中。
「玲兒……」嵇揚擔心殷玲承受不了這段刺骨的悲痛。
「嵇揚,請你送他回將軍府吧,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殷玲強挺著堅強的外表,其實她的心卻已經是支離破碎。
爹、娘、弟弟,你們的仇我幫你們報了。
嵇揚並不打算現在就將李拓送回將軍府,他趨身上前挽起全身癱瘓的李拓,往他房裡走去:「在送走將軍之前,我想先聽他將當年的事做個交代。」他還有多處不解的地方,需要這個當事者解答。
一旁到後來像被當空氣的嵇麒,突然驚愕地這邊看看那邊看看,又看看被老哥拖進房的李拓——
大哥剛叫他將軍?將軍?是綽號嗎?還是……
老天!難不成我打傷的是名朝廷大將?
「喂!大哥!你怎麼可以害我!」嵇麒大叫一聲,緊跟著追進房中。
「你們要聽,要聽……我就說給你們聽,我李拓是天兵神將下凡,我李拓本命就是一品大官的命……」
進了房中,李拓已經有些神志不清、歇斯底里的喃喃自語一堆「神」話。
「李拓,別說些怪力亂神,說重點,為何要殺害殷家全家。」嵇揚為他輸入真氣讓他意識清楚些。
「為什麼要殺他們全家?哈哈哈!為什麼不殺!十年來我由一介綠林草莽、搖身一變成了統御千軍的督軍統領,官拜二品、集權勢富貴於一身,就是靠那天的功績而來,老天爺注定要我當個統兵千萬的將軍,讓我屹立百年……」
「廢話少說,我要聽重點。」嵇揚吼住他的嚷聲再次催促著。
「重點……重點……嘿嘿……是有個重點……你們知道嗎?那個魏忠賢、誰也沒想到,他當年汲汲營營巴結老皇帝,一生榮華富貴家財萬貫、到頭來卻在新皇帝一登基就被打入天牢,斬腰過市,哈,哈,沒那命就是沒那個命。所有一切都是我的……」李拓又是一串瘋言瘋語,任人聽不出所以然。
「這跟魏忠賢有什麼關係?」嵇揚皺著眉頭問道。
「是他要我去殺殷石堅的啊!為什麼跟他沒關係?」李拓像看笨蛋一樣看著嵇揚,歪著頭一臉傻笑。
「你說的是先帝在位時的右相魏忠賢?」嵇揚再一次被案情牽扯之下感到驚訝。
「沒錯,嚇到了吧?你們絕想不到堂堂一個丞相也幹這種殺人放火的勾當,嘿……」
「為什麼?為什麼?」聽到這兒,一旁早心如槁灰的殷玲再次聲嘶力竭的哭喊起來下,他們只是一群尋常老百姓,何以讓這些高官爵爺費心設計陷害。
「為什麼?」李拓不解似的反問一句,「當然為了號稱天下至寶的龍珠啊!」這些笨蛋,連這個都不知道,真好笑。
「龍珠?」這次輪殷玲和嵇揚露出疑惑。
「對啊!殷石堅當年千不該萬不該從南洋帶回什麼龍珠,更不該將那龍珠獻給皇帝。」
「這有什麼不對嗎?」殷玲含著淚問著,難道連進貢都會惹來殺身之禍。
「等等,若我沒記錯,那龍珠應該是魏丞相進貢的寶物,不是嗎?」嵇揚曾聽同朝官員提過,魏忠賢就是因為進貢這顆可以呼風喚雨、號令天地的龍珠而蒙受先帝寵愛官拜右丞。
「沒錯,其實那是殷石堅拿給他的,嘿!這就是殷石堅犯下的錯誤,明白的告訴你們,那龍珠應該有三顆,分別是兩顆龍目稱為天龍珠,另一顆傳說集天地靈氣,祥龍本命——一直銜在龍口中的火龍珠,魏忠賢呈上了龍目明珠,卻留下火龍珠,但他怕你爹哪天發現向皇下舉發,他就沒戲唱了,乾脆來個殺人滅口永絕後患。」
「於是他找來你們師兄弟許以重利,讓你們殺了殷家全家。」
「沒錯!」
「你們真是禽獸……」殷玲不齒的向他臉上吐一口口水,她的淚水已乾,心也早枯死,面對這樣毫無人性的畜生,她不屑再多費唇舌。
「嘿……嘿……」那李拓面對殷玲的口水只一味地傻笑。
「我帶他回將軍府吧!麒弟麻煩你照顧你大嫂,我連夜啟程,明晚就會回府。」
「大嫂?」今晚第二次嵇麒露出呆愣的表情。
這個有個性的美女是他的大嫂?老大哪時候成親的?怎麼沒人通知他下山喝喜酒?太沒道理吧!再怎麼說他都是嵇家二少爺啊,嵇麒心頭有種被遺忘的不平。
「玲兒?你先回房歇著,一切我們明天再說。」嵇揚不理會弟弟的怒目相對,只記得關照愛妻。
「嗯……」殷玲像個失了軀殼的魂,一味的對嵇揚點點頭。
當瞭解所有事之後,一切似乎變得可笑萬分,人的生命竟是那麼脆弱,脆弱到比不上一顆珠子。她突然覺得好虛弱……好虛弱……
*** *** ***
往西行的官道,一出了城郊,屋瓦人跡都變得稀少了許多。
這時,天將破曉,天地間還殘留蒼穹的灰茫,遠遠的,一匹駿馬,一身白衫,加上一張愁容,孤零零立在這份冷清之中,那身單薄的身驅像載著千斤槌般,沉重的馱在馬背上,軀策著馬兒慢慢地由官道轉入另一條羊腸小徑。
殷玲趴在馬背上的臉早巳被淚水浸濕,濕了又干了。前天,趁著夜色她離開了嵇府,嵇麒突然的歸來驚醒了嵇家大小,在那片重逢的喜悅與熱鬧之中、根本沒人注意到她的存在,看見沈精梅像嵇家人一樣自然親熱的融合在他們之間,她這才知道自己與他們是多麼隔隔不入,身份背景差距多大。當然,最重要的她覺得深仇已報,沒什麼理由再留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