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揮揮手。「過……一會就沒事了。」他勉強說。事實上,這如蟻侵蝕的劇痛連日連夜的惡纏著他,讓他日不能食、夜不能寢,痛不欲生。
「你騙我,你明明痛得死去活來卻還要騙我,我先去殺了鄂爾泰這混帳再說!」她憤然起身要去殺人洩恨。
他拉住她的手。「慢著,朕留他還……有用,等事成了,要刮要宰隨你高興……可好?」他忍著痛,就盼她息怒。
她一咬牙,又重新坐回他身旁。「是不是只要為我受的,你都甘願?」她忽然問。
痛得冷汗直流的裘翊辭抬起頭來,望向表情複雜的人兒。
「你還不明白嗎?你是朕的命根子,不管你發生……任何事,朕都甘願為你受……從來都只願為你一個人受啊……」說著他吐出黑色血絲,狀甚驚人,接著一口氣幾乎上不來的臉色轉為死沉,這心肺恐怕正受侵蝕。
香隱臉色大變。「皇上!」若湛青再不趕回,恐怕他快撐不住了。「我不許你死,就算痛苦也要為我撐著,聽到了沒有?!」她咬著嘴唇憤怒的低喊。
「朕不會死的……朕還要擁著你一世,朕要成為你唯一的男人!」就連命在旦夕的此時此刻,他的瞳眸仍毫不隱藏對她濃得令人咋舌的佔有慾。
她真不知該惱還是該喜,這男人總讓她陷入他倨傲霸道的氣息裡,極盡寵愛,又極盡狂妄地逼她不得不正視他的心。
「而我卻不是你唯一的女人,不是嗎?」她兀自幽幽的低喃。
他心神微震。
「香隱,你……恢復記憶了嗎?」
她垂首不語。
她怎能告訴他——她根本沒有失憶,這一切都是個謊言?
只因為她想拋棄一直以來的驕傲和恐懼,只因為她想忘記他的風流多情,只因為她想獨佔他所有的注意力……
只因為她想知道,成為他的女人究竟是什麼滋味?
這些念頭在她心底反覆的掙扎不休,她愛的人絕對要專情獨愛,今生唯有她而已,然而眼前的他卻是不能獨享的,他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因為他是至尊皇帝,天底下有哪一個皇帝甘願一生只擁有一個毀世不滅的愛情?
「香隱,無論如何,朕說的話都不會收回,你是朕的皇后,唯一的皇后,也是朕唯一在乎的女人。」見她眼中有了退縮,裘翊辭連忙說道。
她該相信他嗎?
看著他的眼神,她有些動搖。
早在十五歲那年,她對他的信任就已被打破了。
當她發現他眼裡看著其他女人時,驕傲和自尊讓她不願表露傷心,甚至不敢去動那畫軸,只能藉著任性胡鬧,一再的激怒他。
還記得那天,她摔爛了他費盡心機替她尋來的琉璃鎮,把他氣得說不出話,掉頭就回寢宮去。她知道自己做得過分,心裡過意下去,便悄悄溜進他房裡,想等他不生氣的時候再來同他說話。
可她看見的卻是他和另一個女人之間激烈狂暴的歡愛交合。
她大受震撼,強忍著難堪與心痛,倉皇的逃了出去,從那天起,她對他死了心。她知道那是第一個,以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他想要多少女人都可以得到,但是她不會是其中一個!
為此,她發憤練功,讓自己成為人人聞之色變的女魔剎,而在同時,她也將自己的心深深的封閉起來。
只是,她內心深處從來沒有停止過對他的眷戀,從來沒有。
假裝失憶,或許是她又一次的任性,至少可以假裝他是屬於她一個人的。只是她怎麼也想不到,他竟願意為她承受這種比死還痛苦的酷刑……
她可以相信自己是他所說的唯一嗎?她掙扎著。
「答應朕,答應朕……永遠不離棄朕。」他明明已氣若游絲,卻偏要討個承諾方肯罷休。
「……好,我答應你。」見他對她如此執著,她終於頷首。
裘翊辭嘴角安心的上揚,卻嘔的一聲,吐出一小塊被五毒蟲咬下的肺臟來,接著一股排山倒海的劇痛強襲而來,下一刻竟昏厥了過去。
捧著他吐出的小塊肺臟,香隱的腦海裡一片空白,轟隆隆的聲響籠罩著她,好半晌才尋回了知覺,驚駭不已。
「不,你不能死……你答應我你不會死的!」恐懼的眼淚頓時狂瀉而下,直到這時她才體悟到一個事實——她不能夠失去他,只要他活著,就算有一天她不得君主歡顏,被遺棄冰封,她也無怨,只要他活著,活在她看得見的地方,她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這夜,外頭的滂沱大雨掩蓋了她的哭聲,卻再也掩不住那份痛徹心扉的愛戀……
*** *** ***
「中原皇帝,這一切都是本王的錯,求您放過我兒鄂爾泰。」黎王低聲下氣的懇求。
第一時間得知鄂爾泰闖下彌天大禍,他又驚又慌又難掩喜色,若中原皇帝真的死了,那中原必定大亂,他黎國就有機可趁了,但倘若不死,那必是他黎國大亂,國祚難續!
如今答案揭曉,中原皇帝得救了。
可恨啊!
但更恨的是,他剛得知他最為倚重的大兒子瓜爾佳已死,還是因為貪圖人家皇后的美色而死,就更叫他氣憤難平了,無奈國力不如人,他只得忍氣吞聲的嚥下這口怨氣,涎著臉來求中原皇帝饒了他唯一僅存的血脈鄂爾泰一命。
就見裘翊辭倚著金榻,臉色依舊蒼白虛弱,這毒大大傷了他的五臟元氣,恐怕得好生休養一段時日了。等了好久,這年輕皇帝總算睜眼,不過目光不是投向他,而是徐徐的望向身旁冰若寒霜的人兒,一隻手始終緊緊握著她沒鬆開過。
「鄂爾泰膽大妄為,死不足惜。」他總算出聲。他的瞳眸依舊盯著香隱看,自他中毒起,她的眉頭就沒舒展過。
他伸手想撫去她的憂心,但手抬到一半,卻又使不上力的垂下,她見狀,面色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