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那至少要叫席先生,好嗎?」
「這有什麼問題?」席先生嘛,OK 的啦。「就這樣,不跟你多說了。」
「待會見。」
舒若男噙笑收起手機,身旁的男人隨即靠過來。
「怎麼樣?亞米怎麼說?」席稟成有些緊張地交握著泛著手汗的掌心。
「能說什麼?」舒若男笑得一臉神秘,臉上有著一抹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狡點和天真壞心眼。故意整他,讓他緊張。
眼前的男人,雙鬢有些發白,眼角多了點魚尾紋,雖說是上了點年紀,但他絕對是好看的。
「你幹麼對我賣關子?你沒感覺到我很緊張嗎?」席稟成有點小埋怨地道。
「何必緊張?」她一副好笑,大眼轉了一圈。「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
「誰是媳婦,誰是公婆?」他皮笑肉不笑的問。
「哎呀,都一樣,倒是你兒子呢?不是說好了七點在這裡碰面的,怎麼還沒見到他?」
「應該差不多了。」他喃著,從西裝外套口袋裡掏出手機,才剛要撥出號碼,眼角餘光瞥見一輛黑色房車駛到眼前。「來了。」
舒若男探去,只見車子剛停穩,駕駛座上走下一個男人。
席斯柔一頭利落清爽的短髮,立體如雕塑的五官讓人很難不多看他一眼,黑色西裝外套將他高大挺拔的身形襯托得更偉岸,配上那雙包裹在西裝褲底下的精實長腿,他俊美偉昂得像是西臘神話中的阿波羅太陽神。
尤其當他噙著溫柔笑意時,恍若可以溶化北極冰山般的耀眼熾燙。
「爸。」難能可貴的是,他非常孝順而貼心。
「柔柔,你來了。」席稟成拍了拍他的肩。「來,她就是我跟你提過的舒阿姨。」
席斯柔抬眼,雙眼如落在湖水中的寶石般激亮著。
儘管舒若男有些年紀,但保養得當,風韻猶存,如果母親還在,大概就像她這個樣子吧。
「怎麼沒叫人?」
「舒阿姨,抱歉,我沒想到是這麼年輕漂亮的阿姨,讓我有點嚇到,如果有失禮之處,還請多包涵。」
舒若男黑白分明的大眼瞅著他一會,就當他感到不自在時,她才懶聲道:「不用客氣,往後都是一家人了,哪裡還有什麼失禮不失禮的,更不用說什麼包涵的話。」她語氣直爽大方,沒有半點矯情。
席斯柔聞言,打從心底對她升起不少好感。
「好了,上車再說吧。」席稟成催促著,拉著她坐進後座。
「知道地址嗎?」舒若男輕問著。
「知道。」席斯柔點點頭,車子平穩地轉進已經逐漸恢復暢通的車潮裡。
黑色房車在街燈映照之下,在灰色的大街上刷出勁影,朝目的地駛去。
「是這裡嗎?」席斯柔將車停在父親先前跟他提過的地址大門前,抬眼看著這棟舊型公寓。
「沒錯,就是這裡。」舒若男率先下車。「我家在五樓,先跟你們說,沒電梯的哦。」
「有什麼關係,就當是運動。」
「是啊,食前百步,食後百步,才是健身延年之道。」舒若男笑挽著他的手。「席先生,還緊張嗎?」
「我的心快跳出來了。」
「沒用。」她呵呵笑著。
「緊張而已,不用拿這麼犀利的詞罵我吧。」他佯怒。
「隨口說說而已,這麼容易生氣?」她依舊笑著。「早知道剛才回來的路上就該去買些退火的青草茶,你很需要……」
兩人一搭一唱地走上狹窄的樓梯,席斯柔則是安份地退在幾步外,努力地不打擾正在熱戀中的情侶。
不管是幾歲出現的愛情,始終是愛情,令人嘗盡酸甜苦辣。
看見單身二十幾年的父親能夠再尋得真愛,他打從心底為他感到開心,因為他也懂得找到另一半時,那種要美人棄江山的衝動。
他的愛情,在幾個月前突然消失。
消失得莫名其妙,直到現在他依舊一頭霧水。
唯一留給他的,是胸口始終不規則的痛。
「柔柔,到了。」
耳邊聽見父親慈愛的提醒,他猛地回神,發覺自己竟從一樓恍惚走到五樓,實在有點糟糕。
「爸,加油。」他拍拍父親的肩,緩和他緊繃的情緒。
「我會的。」席稟成用力地嚥下口水。
舒若男看了他們父子一眼,好笑地搖搖頭,推開那扇看似隨時都有可能被人一腳就踹破的門板,走進溫暖、充斥飯菜香的屋內。
小小的空間,卻圓滿地呈現出家的味道。
「亞米,我回來了。」舒若男招呼著他們在沙發坐下,接著朝廚房方向喊著。
亞米?席斯柔在坐下的瞬間驀地抬眼。
舒阿姨……亞米?舒亞米?!
是她嗎?!
黑曜石般的眸清潤地閃著光芒,緊盯著進出廚房的身影。
然而他失望了。
走出來的女子一臉冷艷,不是他的小妹。
他的亞米純真可愛,巴掌大小的臉上有著立體的五官,細細柳眉下搭著柔美大眼,挺直的鼻樑下是張粉嫩水灩的唇。
那個女人不是他的小妹。
「來了、來了!」
正思忖著,廚房內再次閃出另一道身影,一頭長髮有些凌亂地紮成馬尾,幾綹過長的髮絲垂落在雙鬢和細白頸線上頭。
「小妹!」席斯柔霍地站起身。
剛走出廚房結束奮戰的舒亞米,聞聲看去,嫩唇微張,當場呆愣、風化,碎了一地。
「舒亞米,給我一個滿意的理由,否則我跟你沒完沒了。」舒若男坐在沙發上,平常的溫潤大眼冷酷得猶若寒風的斜飛驟雨。
林與彤捧著她精心烹調的紅燒牛肉大口大口吃著,儼然不把這對母女設下的結界看在眼裡。
唉,跟她們住了七八個月,個性也抓了個七八分。
安啦,不會有事的啦!
舒亞米目光東飄西跳地囁嚅半晌,硬是擠不出半句話。
時間倒轉,回到事發現場──當時她不由分說地拉著林與彤奪門而出,留下一臉震愕的席斯柔和傻眼的舒若男、傷心欲絕的席稟成。
最後,在等不到舒亞米現身的情況之下,第一次的會面就此草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