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料到毅翔會轉身的薇如困窘著,連忙躲避他的注目。
察覺她的偷覷,毅翔眼底抹過一絲笑意。
他雖然很想知道為什麼薇如不正大光明地看著他,老愛用偷偷摸摸的方式,但他卻什麼也沒問。
默默握住她的手,他埋怨催促著:「慢吞吞的,等你自己跟上來,我都要餓死啦!」
步出大門,他鬆手,她關門落鎖,然後雙雙踏進電梯。
走出電梯後,毅翔再度握住薇如的手,慢慢走著。
早晨八點多的時間,若在平常,大部分的人們不是出門上課就是上班,所以這巷子內是安靜的。但在假日,大部分人們都還賴在被窩中,所以這巷子在假日的早晨仍是安靜的,還會帶些懶洋洋的氣息。
不過今天剛好有戶人家辦喪事,顯得嘈雜許多。
毅翔帶著薇如,快步經過那喪事人家前搭起來做法事用的水藍色塑膠棚。
薇如聽著那長長短短、高高低低的誦經聲……好像也不是太難聽嘛,聽久了,其實也另有一番與眾不同的風情。
「毅翔,你覺不覺得這聽起來滿像RAP?就是……就是周傑倫那種哼哼哈哈的憂鬱版啊?」薇如搖頭晃腦哼起時下最受歡迎男歌手的歌曲。
毅翔牽著她,步伐卻是比她快個兩三步,但他已經盡量放慢行進速度了。
沒說話回應的他倒是從突然一個上下起伏的肩部線條,證明他確實有聽到薇如的問話。
嗯?沒反應啊?薇如覷了他的背影一眼,又回身張望。
她看見幾十個人披著麻衣,跪坐低首,還有幾個人不停拭著淚……親人死去,很難過吧?人家說這世界上最難過的事莫過於生離死別,那麼究竟是生離難過?還是死別難過?
她體驗過生離的滋味,即使過了近兩年的時間,至今心底仍是沉積著、淤塞著一些什麼。
她明白生離,卻無法順利將心底那淤塞的什麼,轉換成文字讓讀者知道,畢竟他們都不是她,就算讀了她轉換成文字的心情,恐怕也是無法體會她心裡那份什麼。
因為就連她自己也不敢保證,她真懂淤積在心裡的那一片什麼,到底是難過?是傷痛?還是不捨?抑或是不甘?
「毅翔,你說生離和死別,哪一個比較傷楚?」薇如望著他的背影。
一位婦人正好打開家門,步出大門外的同時,瞧見了牽著手慢步經過的他們。「黃先生,丁小姐,早啊!你們又要去散步啦?看你們感情這麼好,真是讓人羨慕。」
毅翔定住腳步,鬆開了他握住的手,回過身,朝著婦人和煦地笑笑。「陳太太,你也早啊!」視線調回薇如臉上,只停留了兩秒鐘,他轉首繼續往前走。
手掌突然少了溫暖,殘留的餘溫也逐漸消失,薇如愣愣地看著自己那被他握了又放的手,有些愕然。
毅翔……他是不是很介意別人誤會他和她之間?
她跟在他身後,盡量追上他的腳步。
沉默的氣流在兩人之間竄動,一時之間,薇如也只能靜靜地踩著他的影子跟著他前進,有些悵然。
「死別的傷楚是可以因時間而淡化的,而生離……若要用傷楚來論,我倒覺得那是一種成長,只不過……滿痛的就是了。」驀然間,他開了口。
薇如愣了愣。
葉隙篩剩的金陽細細碎碎灑在他發上、肩上、背上,幾陣清風忽高匆低揚起他過肩的發。他拿出一條橡皮筋,輕輕鬆鬆地把長髮束在腦後。那動作、那背影竟然有幾許滄桑。
莫名其妙的,薇如有股想落淚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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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裡,除了偶爾幾句細碎的交談聲之外,就只剩下敲鍵盤的打字聲,每個人似乎都很忙碌。
薇如坐在位子上,雙眼盯著電腦螢幕,敲鍵盤的手指沒停過。
最近公司接了一個通信業者的手機廣告案子,聽說他們搶下了這款手機在台灣的專賣代理權,所以很重視這個企畫案。因為廣告成功與否,攸關產品上市後的銷售成績。
薇如負責這個案子的廣告文案,為了這個廣告,她已經連著二天熬夜瞭解產品資訊。
毅翔曾說她天生的好文筆,除了作家以外,廣告文案這工作也像是為她量身訂作般。但其實她也時常會有想不出東西、寫不出滿意文字的時候。
她細細地檢閱螢幕裡的文字,總覺得專業性不夠,按了清除鍵,回到空白。深吸一口氣,手指頭再度跳躍於鍵盤上。這樣打字、清除、打字、清除的動作反覆了近十次後,她歎口氣,退出椅子,起身定到身後那一大片能居高臨下,俯瞰整個市區的玻璃窗前。
下雨了?細密的雨絲斜打在玻璃窗上,停在窗上的小雨珠還沒落下,緊跟在後的雨珠又疊上來,重複幾次後,那雨珠看來益發沉重,而後終於順窗滑落。
站在這方的她聽不見外頭下著雨的聲響,可不斷下墜的雨珠,仍是叮叮咚咚敲著她的心房。
以前,她還不討厭這樣的天氣,後來,這樣的天氣總讓她想起書店前的那一幕。「叮叮咚咚」的雨滴敲著心房,寂寞的心承受著記憶被喚醒的壓力,那會讓她莫名跌入一種哀傷的情緒。
望向窗外,因雨而增多的車輛在覆著一層水光的車道上停停定定,幾把撐開的傘面在車道間穿梭。
這正被雨水洗滌的城市啊,擁擠而孤單。
「想什麼?」林子曜的聲音在她右後方響起。
「啊,學長!」側過臉,薇如看著眼前這個她喊學長的男人。「沒想什麼啦,站起來活動一下,免得肚子坐出一圈圈肥油。」
子曜和郁翔是大學同學,他們念的是資訊工程學系。原本和她的中文系是毫無交集的,但因為三人都有加入學校的廣告研習社社團,所以有了接觸。她認識他們那年還是大學新鮮人,而他們長她一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