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她愈來愈不相信姐姐會回來了,先前認定她嬌生慣養,肯定吃不了苦,沒多久便會回來,但她怎能忘記姐姐有著很難被擊倒的堅毅性格,無論環境有多苦,她也會想辦法熬過去,既是如此,那麼,她是否走錯這一棋?
放姐姐自由是否做錯了?
「我也希望。你知道望之的故鄉在何處嗎?」邵霽東再問。
「望之?」聽見不熟悉的名字,夏琉璃心頭又是一緊,繼而想到他們在談論白師傅,「望之」大概是白師傅的名字。「這個……我沒問,不好意思。」
「你也不知情啊,我原是想問你望之的家鄉在何處,等過陣子有空再親自去拜訪,他幫了我幾年,於公於私我這個當老闆的都該親自去慰問才是。」他的眸光沉沉,教人看不出他內心真正的心思。
夏琉璃自然也猜不透,只能相信他的話。「沒關係,即使沒去,我想白師傅也會明白大哥的心意。」
「是啊,我想也是,畢竟他是如此善良的人。」
夏琉璃點頭應和,雙眸始終垂下,就怕被看出端倪。
直到他轉頭望著窗外,她才輕吁口氣。
「琉璃,最近我常在思考為何清風會離開我的理由。」
如果說剛才那兩個問題已經讓夏琉璃緊張不已,那麼這個問題必定集所有精華之大成,邵霽東剛問出口,她神色倏地生變,暗自慶幸他是望著窗外,要不然她勢必會露出破綻。
「大哥,我想姐姐應該是想趁著婚前去遊歷一番,免得嫁人之後才來後悔。」
為什麼偏要在這時候問呢?若是在家裡,她還有機會逃避,但眼下,除非抵達目的地或是乾脆跳下馬車,不然根本無法躲避這個令人心慌的問題。
「她可以告訴我的,我難道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嗎?與其讓這椿婚事變得荒腔走板,倒不如事前跟我明說,說不準我還能擱下公事陪她遊玩一趟,好滿足她的心願,這樣豈不兩全其美?為何非得用這種不告而別讓所有人都擔心她的行為來表達?」
「這……這我也不知道,畢竟我不是姐姐,大哥,對不住,我無法回答你。」別再問她了,否則謊愈說愈多,最後會難以收拾。
「是啊,你又不是清風,我怎能為難你,再說你也是受害者之一。」
「我不是!」她急切否認。「我不算是……我真的沒這樣想過,能幫上姐姐的忙,我很開心,因為姐姐對我很照顧。」
「喔,怎麼個照顧法?」他和清風獨處的時候,是常聽她提起妹妹如何如何,以前聽得不專心,現在他有興致了。
「我小的時候身子骨不是很好,經常躺在床上,最常看見的就是大夫,還有爹娘臉上的擔憂之情,我始終以為自己是家裡唯一的小孩,直到八歲那年才知道自己還有個姊姊,原來是因為我身體奇差無比,爹娘為了專心照顧我,只好把姐姐送去親戚那裡,直到大夫說我很難活超過十歲後,爹娘便讓姐姐來陪伴我,要讓我們姐妹好好相處……大哥,聽我說這些陳年往事,是不是很枯燥乏味?」
「不,繼續說下去,我要聽。」有關她的一切,他全想知道。
既然有人願意聽,夏琉璃也很想將過去的事情找個人傾吐。
「其實有關大夫說我活不過十歲那件事,我是偶然得知的,爹娘根本不敢讓我知情。那時候年紀太小,完全不明白死是怎麼一回事,只曉得爹娘以及姐姐最多只能再陪我兩年就覺得傷感,但我仍強打起精神不希望他們擔心。每日聽著姐姐說些外頭好玩的事情,聽久了,便升起想要到外頭看看的念頭,有一天,姐姐趁著爹娘不在家,便偷偷帶我出門,那是我最快樂的一天,回來之後姐姐遭到重罰,我陪著姐姐一起下跪求情,爹娘才不再責怪。
「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兩年後,我居然沒死,大夫也嘖嘖稱奇,直說是奇跡,但我明白這種奇跡是姐姐給我的,是她不厭其煩照顧我才跟上蒼換來的,八九歲的年齡正是玩樂的年紀,她竟日日陪在我身邊照顧我、陪我說話,姐姐對我真的很好很好,我能回報的卻不多。
「儘管大夫也不敢保證我能再多活幾年,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報答他們的照顧,讓爹娘的後半生無虞,不必再擔心布莊的生意,讓姐姐過得快樂、隨心所欲,這些便是我此生最大的心願了。」
說完,夏琉璃悄悄滑落一顆淚珠,她正要舉袖擦拭時,邵霽東已快一步伸手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水,聽完她的過往,他滿心不捨。
「琉璃,別哭了。」原本坐在她對面的邵霽東,起身坐至她身旁。
「大哥,不好意思,我失態了。」
「琉璃,你讓清風隨心所欲,那你呢?你又將自己置於何地,難道真的沒有屬於自己的心願?」聽完這些,足以明白她將親人看得有多重要,卻未聽見支字片語是有關她的事情。
夏琉璃深深望入他那雙泛著清澈光芒的眼底。
真沒有心願嗎?
其實……有的。
她唯一的心願再簡單不過,就是期盼邵霽東能愛她,讓她一嘗被愛的滋味,只可惜這個心願永遠都無法達成。
「大哥,我只願我所愛的人幸福就夠了,其餘的我不敢奢望,畢竟我也不曉得自己能活多久,奢求太多只是徒增煩惱。」
「是什麼心願你說吧,我來幫你完成。」
「大哥,我確實沒有其他心願,謝謝你。」頗意外邵霽東會對她這麼好,她真有些難以接受。
「既然你沒有心願,就由我來替你決定一個。」
呃……這種事還能讓旁人替她決定嗎?
「我真的不……」
他伸出手指點在她的唇上。
「那麼,我會開始對你……」
夏琉璃嚇了一跳,眨了眨眼,一時緊張沒聽清楚他的話。
「大哥,你剛剛說什麼?」她真希望他別對她太好,否則會讓她忘了身份,繼而索求更多,人心是貪的,她不希望最後成了貪得無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