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靜靜地望著為情所苦的女兒,口中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輕歎,莊嚴的臉上浮現一絲憐惜。
「削髮為尼,真的是你想要的嗎?你真的能捨棄你原先眷戀的一切嗎?」妙音語氣平靜地問。
「我……」
駱卡恩的俊臉驀地浮現腦海,讓蘇水灩的心再度泛起了難以遏抑的痛楚。她當然捨不得,可是捨不得又能如何?
她咬了咬唇,深吸口氣,一臉認真地說道:「我已經下定了決心,求娘成全女兒的心願。」
*** *** ***
駱卡恩跳上馬背,一路疾奔,馬不停蹄地趕來。噠噠的馬蹄聲,宛如他又急又亂的心情。
這一路上,他的腦中浮現近日來的種種,想到他刻意的傷害、毫不掩飾的嫌惡,蘇水灩卻還始終深情以對,他的心中就後悔莫及。
這麼溫柔善良又深愛著自己的女人,他怎麼忍心去傷害呢?
駱卡恩忍不住低咒著自己,胸中那心急如焚的情緒讓他認清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的心早被她溫柔的情意給攻佔了。
只是……現在才願意承認自己的心意,會不會已經太遲了?想到她親手割斷的那縷青絲,駱卡恩就不由得一陣心驚。
他擔心,她真的下定了決心削髮為尼,他更擔心,她真的已對他徹底死心,不再對他有半分的眷戀。
一想到那雙美麗的眼眸,將不再含情脈脈、深情專注地望著他,一想到她那柔嫩溫軟的紅唇,將不再為他而笑,不再用著認真的語氣訴說著對他的情意,駱卡恩就心痛得有如刀割。
為什麼人總要在失去的當下,才懂得什麼叫做後悔莫及?
駱卡恩咬了咬牙,即使已騎得飛快,他仍忍不住催促馬兒更快一些。
在他馬不停蹄的馳聘下,很快就來到了靜心居外,而他才剛下馬,忽然有幾名侍衛跳出來,攔住他的去路。
駱卡恩對眼前的陣仗並不意外,因為當年他護送蘇水灩返回這兒時,也同樣有幾名侍衛出來攔路。
那時他以為有什麼身份尊貴的人在尼姑庵中參拜,所以才派了侍衛嚴加保護,現在他才知道這些侍衛應該是皇上安排的。畢竟即使出了家,蘇水灩的母親也曾是皇上的愛妃,皇上會派人保護尼姑庵的安全並不足為奇。
「這裡是清修之地,男賓止步,公子請回吧!」侍衛們語氣還算有禮,但態度十分堅決。
「我要進去找人,請讓個路。」
「男女有別,帶望公子別擾了師父們的修行。」侍衛們還是不肯讓路。
駱卡恩幾乎快失了耐性,他咬牙說:「我是來找六公主的,你們若再攔阻,休怪我硬闖。」
聽他提起六公主,侍衛們一陣詫異。
「閣下是?」這些侍衛們奉命保護尼姑庵的安全,平時很少入京,因此並不曾見過駱卡恩。
「我是駱卡恩,六公主的夫婿。」他說著,拿出皇家的信物為證。
侍衛們一見,連忙恭敬地行禮。「參見駙馬。」
「現在你們可以讓開了吧?」
「這……還請駙馬恕罪,皇上有令,不許任何男子接近『靜心居』,還請駙馬別為難屬下。」
「你們不讓開,就是要我硬闖了?」
此時此刻,駱卡恩哪管得了什麼皇上的旨意,他一心只想找回他的妻子,不計任何的代價!
就在駱卡恩打算不顧一切地闖進尼姑庵的時候,一名面貌慈善的比丘尼聽見騷動,走了出來。
「阿彌陀佛,『靜心居』乃清幽之地?還望施主勿要騷擾。」
「我是來找我的妻子的!」
一聽他這麼說,比丘尼多打量了他一眼。「施主要找的,可是六公主?」
「正是。」駱卡恩見眼前這名比丘尼清麗的面貌與蘇水灩有幾分神似,立刻猜出她就是多年前出家為尼的皇妃。「您是……娘娘?」
妙音搖了搖頭,淡淡地說:「貧尼法號妙音,出家多年,早已不是世俗之人了。施主,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請回吧!」
「我知道水灩就在裡面,你別騙我!」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又怎會騙施主呢?」
「可水灩明明是到這裡來了!」
「公主確實是來了,也確實說要削髮為尼。」妙音淡淡地說。
雖然心裡早已有了底,可親耳聽見蘇水灩當真要這麼做,駱卡恩的胸口還是免不了一陣疼痛。
「我不許任何人為她削髮,我不許!」他激動地嚷道,大有誰幫她削髮,他就要跟誰拚命的氣勢。
「施主憑什麼不許呢?」妙音平靜地問。
「憑我是她夫君!」
「可就貧尼所知,正是因為施主傷透了公主的心,公主才決定要來這兒削髮為尼的。」
妙音的話宛如打了駱卡恩一棒,他眼神一黯,坦承道:「是的,都是我的錯,是我傷透了她的心,但我已下定決心要好好地待她、彌補她,所以才趕來這裡接她回去的。娘娘若不讓我進去,我可以不硬闖,但我是一定要帶她走的。」
「如果她已經削髮了呢?」
駱卡恩的心一涼,卻說:「即使如此,我帶是要帶她走。」
「如果她已經死心,對你不再有任何眷戀了呢?」
駱卡恩的臉色一變,心上頓時像被人硬生生地剜了個大洞般痛楚。
他咬了咬牙,語氣堅定地說:「就算如此,我也要帶她走,我會讓她再一次地愛上我。」
妙音望著他,看出這番話確實出自他的真心。
「為什麼呢?施主為什麼願意這麼做?」
「因為我……」駱卡恩頓了頓,在妙音清澄的眸光下,坦承了自己的心意。「因為我也愛她。」
倘若焦急如焚的心唯有見到她才能安定,不是因為愛上了她;倘若無論睜眼、開眼,她的身影總揮之不去地盤旋在腦中,也不是因為愛上了她,那他真不知道什麼才是愛了。
妙音微微一笑,像是總算等到了滿意的答案。
「施主請放心,公主一再地央求要削髮為尼,但是貧尼並沒有應允,因為貧尼看得出來,她對世俗還是多有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