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說話的速度不快不慢,但隨著她的話一字一字地進入玲兒的耳裡,她身上的血液就慢慢慢慢地凍凝成冰,好半晌不能言語……
是……是了,她都忘了,在與沈君洛過於親密的時刻裡,她竟幾乎都忘了還有一個叫做於纖纖的姑娘,總是伴在沈君洛的身邊輔助著他……
一陣暈眩襲來,玲兒閉了閉眼睛,對於這個後知後覺的事實,她除了如夢初醒,酸楚的感覺更教她對眼前人有了一絲怨懟……
為什麼……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
意識到玲兒臉色怔忡地看著自己,沈夫人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哎呀,看我這老糊塗,竟然不知不覺地就跟你抱怨起來了,沒事沒事;伯母看你就像看自個兒的女兒一樣,忍不住竟在你面前發起了牢騷,你可別見怪啊!」
「不……不會的……」玲兒的心都涼了,完全是靠著下意識的禮貌才有辦法回應沈夫人的話,沈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地握住她冰涼發冷的雙手。
「玲兒。」
「唔?」玲兒顯得有些恍惚。
「伯母有個提議,想收你做乾女兒,你覺得好不好?」
「乾女兒?」玲兒又是一愣。
再怎麼遲鈍,聽到這裡也總該明白了,何況玲兒並不笨,她明白沈夫人話後的真意為何。
只要她成了乾女兒,就等於在她和沈君洛中間劃上了一條楚河漢界,再不能越雷池一步;或許……沈夫人早就從她和沈君洛忸怩不安的互動裡發覺到什麼了……
「玲兒?」沈夫人的聲音將玲兒喚回了神。
「你還沒告訴伯母,你想不想做我的乾女兒呢!」沈夫人微笑地問道。
玲兒發現她誠懇且真摯地看著自己,完全看不出這句話的背後還有著更深的涵義。
然而,看得透也好、看不透也罷,她又能怎麼著呢?她沒有拒絕的理由啊!
「我……我很高興。」
一切如她所料,歡顏霎時在沈夫人臉上綻開,她高興地拍了拍玲兒的臉頰,疼愛之情不似作假。
「太好了,伯母待會兒就跟你沈伯伯說去,等到你病一好,咱們就來舉行個簡單的儀式,如何?」
「都好。」玲兒無力地回答,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彷彿失了骨架,軟綿綿地幾乎撐不住,暈眩猛烈襲來,她突然很想哭。
「沈伯母……對、對不起……我有點累了……」
「累了?」沈夫人連忙道:「唉,不小心讓你說太多話了,你趕快躺下來好好的歇息歇息吧,晚點伯母還會讓金大夫再過來一趟,有什麼不舒服,記得跟他說啊!」
「我知道,謝謝您。」用盡最後的力氣,玲兒擠出一抹微笑,然而等到沈夫人一出房門,她就再也無法自己地咬住嘴唇、閉上眼睛,只是即便如此,淚水仍舊不爭氣地自她眼角汩汩滑出,胸口的痛楚也因為受到影響更形加劇,玲兒抽抽噎噎地藏入被窩裡,只覺唯有被窩裡悶熱潮濕的空氣,才能呼應她此時此刻,無與倫比的悲慘心情了……
*** *** ***
那日之後,玲兒突然變得十分努力讓自己好起來。
她努力吃藥,努力養身,情緒也十分穩定,不管看到誰總是笑瞇瞇地,開朗的模樣好像受傷前的樣子,為了能早日下床走路,她對金大夫的叮囑絲毫不敢輕慢,也幸虧她年輕體健,加上調理得當,復原的速度也慢慢地加快了,過不了多久,便開始試著下床,沈君洛這日來看她,對於她的進步神速,不由面露欣喜之色。
「總算可以下床了,要不要到花園裡走走?」沈君洛提議著,玲兒從善如流,並沒有反對,她扶著床緣的柱子想站起來,沈君洛卻輕輕地拉開她的手,玲兒有些錯愕,沈君洛卻很自然地將她的手放在自個兒的臂彎之中。
「這樣比較好走。」
他的聲音語調如常,但玲兒卻在一時間微微濕了眼眶。
為什麼、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溫柔?他難道不知道,這些對她來說會成為她揮之下去的回憶啊……
「怎麼了?動作太大很痛嗎?」發現玲兒忽然垂首,沈君洛連忙問道。
擔心自己被看出異樣,玲兒連忙抬起頭,微笑,搖頭。
「才沒什麼事呢!」
沈君洛鬆了一口氣。「那就好,否則又要勞煩金大夫了。」
「也是,你天天請他,他哪有一日好睡?」
「所以你才要快些好起來啊!」沈君洛理所當然地道:「省得他老人家一日奔波數趟。」
「放心吧,不會叨擾你太久的。」玲兒道:「我打算再過兩天就回家。」
「回家?」沈君洛一愣。「為什麼要回家?」
玲兒笑著瞟他一眼。「為什麼不回家?」
她的笑讓沈君洛怔愣了會兒,於此同時,他也才想起,自己似乎沒有更充分的理由留下玲兒。
除了她的傷之外……
「你的傷還需要長期的療養跟觀察,如果就這樣置之不管的話……」
「有二哥哥在,他會打點一切的。」玲兒順口道:「你忘啦,他最擔心的人就是我。」
沈君洛無話可說。「是……」
玲兒看到他的模樣,突然笑了笑。「欸,如果你是捨不得我走的話,就求我嘛!」
沈君洛聞言,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為了掩飾真實的心情,他想都不想就脫口而出;「我只……只是希望能夠彌補你……」
「啊啊啊,彌補我……」玲兒作出瞭然的表情,算了,還是別跟他計較那麼多,這口是心非的傢伙,明明之前還想吻她呢!
「你不必做得這麼周全,受傷的事我沒有怪過你。」玲兒咳了兩聲,淡淡地道:「我回家去也不是從此就不上門了,伯母對我那麼好,她還開口說要我當她的乾女兒呢!」
「乾女兒……」沈君洛跟著復誦了一次,直到這三個字的涵義真正進到他腦子裡轉了一圈之後,他突然一醒!「乾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