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啊!下回遇到有人說要自殺,別自己去,記得報警,帶警察一起去。」
「為什麼?」對方指名要見的是他,不是警察耶!
「萬一她已經割腕,或者她是開瓦斯自殺,你知道怎麼處理嗎?」
「有理。」這一條同樣要記下來。
「最後。」她歪著頭,定定地看著他。
「你幹麼這樣看我?」
「你剛才說,那個……清莉,她瘋累睡著,你就走了,有送人回房間嗎?」
他搖頭。「清莉喝醉時,我叫她回房睡,她說不要,她喜歡待在客廳,既然如此,我有必要多事送她回房嗎?」
喬紹均果然不愧天下第一呆頭鵝,有夠不解風情。
但那個叫清莉的也很不應該,居然拿自殺來玩?對洪虹這個隨時可能小命不保的人來說,這是一大忌諱。
洪虹想了一下,提醒他:「別人喜歡睡哪裡我不知道,不過下回若是我碰到類似情況,比如我在外頭玩瘋了,跟你鬧著不回病房,最後累到不小心睡著,請別把我就地放著,一定要送我回房,好嗎?」
他記筆記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瞄她一眼。「你很貪玩?」
她也老實不客氣地承認。「我從來就是睜眼就要玩,只有睡著的時候才會安靜下來。」
她不止是愛玩,根本是瘋玩,若非爸媽看得緊,她連滑翔翼、高空彈跳都想去嘗試,哪怕當場心臟就停了,起碼她知道那是什麼滋味,活這一輩子才有價值。
喬紹均沉默半晌,放下筆,看著她。「你知道這樣對你的身體很不好嗎?」
「你直接說那會讓我掛掉好了。」她對生死看得很淡,正因為看開,所以極力把握活著的每一刻。「雖然為了不讓爸媽擔心,我平常會裝得很乖,但私底下,我想我家人都知道,我其實玩得很瘋。他們沒有阻止我,只當不曉得,我們彼此都在演戲。我裝乖是希望他們開心,他們裝什麼事都不知道,也是不想我哪一天走了,卻發現生命中除了醫院、吃藥、打針,再無其他值得留戀的事物。紹均,你說你討厭人,因為人很虛偽,那麼,我們一家人這樣地做作,也很噁心嗎?」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純潔的,每個人都在做假,心裡想的跟表現出來的是兩碼事;人類是天下聞最虛偽的生物。
喬紹均自己也戴著一張面具,所以他討厭人,其中最討厭的是自己。
但洪虹的話卻讓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她說謊,這是不對的,但他卻無法討厭她。
這就是所謂善意的謊言嗎?黑暗中的一點光亮。
「不噁心。」他的聲音又低又啞。
她對他招招手,等他走過來,她突然用力拉下他的頭,輕輕的一吻印在他臉上。
「覺得噁心也沒關係,你可以生氣、可以討厭我,但暫時別離開我身邊好嗎?」
他俊顏一片通紅,很訝異,現在的女孩子都這樣大膽嗎?隨隨便便就親人。
「喂,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她搖著他的手臂。
那青白的瞼,纖巧的身子,性命像繫在一條脆弱絲線上的小女孩,是這麼的年輕,卻……他既不捨,又害羞,一張瞼燒得快要冒煙。
「你先放開我。」對著她,他有很多的無力,唯獨一點,他可以拒絕天下人的碰觸,就是推不掉她的手。
「不要,我是女孩子,你要讓我。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再放開你。」
終究還是個孩子啊!他失笑。「我不是已經答應做你的看護了?」最起碼在她康復出院前,他是不會離開她的;當然,如果她反悔了,要跟他提分手,他……「我會陪著你,一定。」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回他很不想聽話地說交往就交往,任憑女方要分手,他便放開讓人走。
這個病弱的小女孩讓他的心充滿矛盾。忍不住,他伸手撫了撫她及肩的青絲,果然,身體不健康的人,髮絲就少了一般人的柔順光滑,有點毛燥和枯黃,但纏在指間,卻似繞進了心坎。
得到他的保證,她開心地笑了,眼睛亮閃閃。
她直起身子,又在他另一邊的頰上印下一吻。「謝謝你,不過下回我要親這裡喔!」她手指滑過他的唇,然後像條小泥鰍似溜回床上,整個人縮在被窩裡,不好意思再看他。
好害羞啊,她這麼主動,他會不會認為她太放肆?
可是……她就是想親他嘛!打見第一眼起,她就被這俊臉勾得暈頭轉向,如今兩人已正式交往,她要還忍得住不碰他,她就不是洪虹了。
對她而言,想做的事不馬上做,就代表了很可能沒機會再做。
喬紹均呆呆地看著病床上那拱成一團的「被繭」,臉紅心跳外又有些好笑,似乎被輕薄的是他,為什麼她表現得比他更激烈?
但她的吻……輕若鴻羽,似春風拂面,他一點都不覺得討厭。
他不喜歡人碰他,可是與她的親密行為,沒有反感,他心裡只有錯愕和一點甜。是的,他心底有一種柔軟在浮起,帶著蜜般的芳香。
真的喜歡上這個小他十八歲的小女孩了嗎?他伸出手,第一次有如此強烈想要主動碰觸一個人的慾望。
他兩手環住「被繭」,輕拍兩下。「出來吧!小心悶壞了。」
「你先去浴室把身上的酒味洗掉,我再出來。」被裡傳來她悶悶的聲音。
「你這是不好意思?」會害羞就不要做,弄成這樣不是自虐嗎?
棉被裡靜了好久,才傳來她嬌嗔的聲音。「對啦!人家害羞不行啊?這可是我第一次親男孩子,嗯……你梳洗的時候小心些,別把我的吻洗掉了。」
他忍不住好笑。「你乾脆讓我別洗臉。」
「不行,下回我還要親,髒兮兮的,我怎麼親得下去?」
他實在受不了了,低聲笑了起來。「小虹,你啊……讓我怎麼辦呢?」或許真的愛上她了,因為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到生命如此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