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強調個什麼勁?這又不能記功嘉獎。」無聊。任裘靡捲起兩隻袖子,拍拍他,暗示讓出廚房控制權。「有什麼是你不吃的?」
「我不挑食。」封志尚答得很快,自尊心嚴重受挫,注意力受澄清誤會的念頭牽制,沒意會到她問這話的用意。「受歡迎並不是我的錯,難道要我一天到晚對女孩子臭著臉、一聲招呼都不打?」這樣很沒禮貌。
「也不必一張開嘴巴就油腔滑調哄人、挑逗對方一池春水。對女人體貼是沒錯,但現在這個社會很多誤會就是從這裡出來。」
「我才沒有。」他挑逗誰?「啊,還記不記得上週六凌晨救的小女孩?」
「第幾個落難桃花?」熟悉的橋段快會背了。「又以身相許了?」任裘靡翻翻袋子,這傢伙幾乎什麼都買了──青菜、豬肉、魚──連豬肝也不放過,足夠一個人吃三四天。
乾脆煮鍋海鮮粥算了。她想。
封志尚走到她身邊。「差不多吧。」自動捲起袖子。「有什麼要幫忙的?」
任裘靡毫不客氣,把青菜丟給他。「說她喜歡你?想追你?」
水龍頭嘩啦嘩啦,封志尚不自覺邊洗邊說:「那天她穿得不倫不類,今天倒很正式,挺漂亮的小女孩。」
「原來你的魔爪已經開始伸向小女生了。」
「別開玩笑了!我連她名字都──對喔,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聽見小徐說她生病請假就趕忙來了,那個小女生會自己回去吧?
「你也差不多一點,連小女生都不放過。」
「她是來謝謝我們救她。」說得這麼難聽。
「是謝你還是謝你跟我?」就算生病中,她腦子還很清楚。
「妳吃醋──喔!」胃部一記肘擊,痛得他直呼。「你幹嘛打我!」
「你該打。」簡直欠揍。
封志尚注意到身邊人耳根微紅。
氣氛立時被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尷尬籠罩,像顆氣球,想戳破又怕它爆破的聲響,只好當它不存在,開啟另一個話題。
「現在的父母親好像跟自己的孩子不怎麼親近。」
不想太多,發昏的腦袋也容不得她做高難度的深思工作,任裘靡順著他話接了下去。
「因為被雙親忽視,所以想利用學壞來吸引大人的注意──除了引起青少年犯罪問題以外,我懷疑有其它建樹。」
他把洗好的青菜交給她。
「你不能否認現在的父母親嚴重漠視孩子的身心發展。」電視上不都這麼說,現代的父母親用金錢表示對於女的愛。
「你以為這樣就能將青少年學壞合理化?」她不以為然,聲調添火:「人生掌握在自己手裡,變好變壞都應該自己負責。還是你以為年少就可以輕狂、什麼都不想、製造社會問題?」
「我不是這個意思……」
「青少年出了事之後就推說因為雙親沒有關心他,他是不得已的──在我看來那只是借口,被雙親漠視的青少年就有變壞的好理由、能得到社會氾濫無理的同情,那失去雙親的孤兒呢?可以作奸犯科、同樣得到社會的同情,只因為他從小無父無母?然後惡性循環下作出問題家庭的孩子、無父無母的孤兒很容易變壞這種荒謬不堪的結論?」
「呃……」她說得好激動,難道──「裘靡,你──」
燒得潮紅的臉轉向瓦斯爐。
封志尚也閉嘴,無言地跳過這個話題。
說來奇怪,從那天起爭執過後,有些東西──或者說是感覺比較貼切──隱隱約約在彼此之間成形。
兩人沒有誰先提及,也沒有人想說破。
或許這樣是最好的吧?這個想法同時存在於兩人之間。
「那個小女生的事我會注意。」
「你真的很愛管閒事。」
「是誰不放心先轉頭跟在後面的?」那個人可不是他。
這句話得到一記怒瞪。
「我的同情心也有選擇性。」他又不是濫好人。
「是嗎?」應和的聲音意興闌珊。「我以為你的同情跟你的桃花一樣浮濫。」不知道為什麼,一口氣憋在心裡,好悶。
尤其是在提到他的桃花運,更悶。
「冤枉啊,包大人!」他哪有!
「難道你從沒考慮到過度的親切會讓對方產生錯誤聯想這類的問題?」
「比方說?」
他究竟笨到什麼程度?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局裡有多少人以你的女朋友自居,私底下爭風吃醋。」其中以第一組負責文書的女警們戰況最烈。
「沒那麼嚴重吧?」
「是嗎?」當事人耍白癡,她也沒必要多說什麼。
封志尚沉思了會兒。
「以後我會注意。」也許真有這事,否則她不會多費唇舌說這些。
「狗改不了吃屎。」她不抱任何希望。
「喂,不要門縫裡瞧人。」把他看得這麼扁,嘖。
爐前的人一聲不吭,顯然不信。
真是太過份了。
「我也是很潔身自愛的,忙到沒有時間交女朋友,也不涉及風化場──除非是為了辦案,你也知道我大半時間都在工作。」
誰知道啊,他的口氣像她應該知道他一天三餐吃什麼一樣。
「隨你怎麼說。」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煮好了。吃完就走,我要睡了。」
病弱的高瘦身子晃悠悠飄向溫暖的床,任裘靡告訴自己這次絕對要睡上個十年八年才甘心。
「喔,好,謝──」不對啊!「我是來照顧你的!」怎麼最後反而變成她煮東西給他吃。「喂,裘靡。」
「吃你的去,不要吵我!」說話時不忘送他一記凌厲的視線,撂下「敢吵我就殺了你」的威脅。
「呃……那等你醒來再吃。」
來探病卻製造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煩──他的立場尷尬得不能再說更多。
只好等她醒了。
額頭突然襲來一陣涼冷!
「誰!」訓練有素的防衛機制迅速作用,一記擒拿加上反撲,轉躺為蹲,右膝壓在對方胸口。
「咳!咳咳……看樣子你是好多了……」被壓制在床的人困難地開口。
封志尚?「你還在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