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結果她其實早料到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看來這個家應該再也不需要她了,想到此,她鼻子忍不住一酸,有股想哭的衝動。
以前還能在家裡住一晚,假裝自己還是這間屋子的一分子,現在……也不必了。
她改變不了現實就只能默默接受,而且除了逆來順受以外,她也不清楚自己還能怎樣。
看著鏡中欲哭無淚的自己,她才明瞭,原來「家」這個字在她心底刻下的傷痕,至今尚未完全復原。
也許她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堅強吧,突然間,她好想見元以旭一面,不知他現在在做什麼。
她曾聽過他提起家裡的事情,他們家人似乎處得還不錯,讓她有點羨慕。
其實她沒什麼太大的願望,只是希望有個能在她受傷後,提供她休憩與慰藉的地方而已,這點小小心願至今卻未能達成。
不久,吃完一頓食之無味的晚飯後,唐明萱在方素素的房間聊了兩個小時,直到唐明耀說他要睡覺了,她才準備離開。
臨走前,方素素要她常常回來看她,她嘴上承諾:心頭卻明白母親與大哥根本不歡迎她,她注定要失約了。
當她要走時,母親早就入睡,她們今晚甚至講不到十句話。
唉,她還能渴求什麼呢?
走出家門,她準備搭乘捷運回家……說到家,反倒是她跟金艷住的地方比較像她的家。
就在她等捷運進站時,她打了通電話給元以旭。
「難得打電話給我,怎麼了?」
與自己的低落相較起來,元以旭顯得特別開心,她不願影響他的心情,便說:
「沒有啊,只是想打給你,看看你在做什麼而已。啊,我的車子來了,不說了,晚安。」幾句話便結束交談,唐明萱匆匆步入捷運車廂內。
隨著加速前進的車廂,記憶也慢慢倒流回去,父親在世的時候,那段時間她真的過得很快樂,雖然母親對她不好,但有父親疼愛,她已經很滿足了。
現在她身邊有金艷還有元以旭,過得也非常幸福,不該再奢求。
很快地捷運便抵達她的目的地,沒一會兒她的手機響了,是元以旭打給她的,他劈頭便問:
「你在哪裡?」
「我快要到家了,怎麼了?」想到元以旭對她的好,她的心傷逐漸被撫平,口吻變得輕快許多。
「還敢問我怎麼了?你剛才的口氣讓我很擔心。」
「我沒事啊,只是突然想聽聽你的聲音而已。」
手機的另一邊停頓了幾秒鐘,接著他說:
「我待會兒過去找你。」
「不用吧,這麼晚了……」
「或是你現在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也行。」
「嗯……」唐明萱支支吾吾,不知怎麼說才好。
元以旭當下幫她作決定,「我現在過去找你。」說完,兀自掛斷電話。
聽見元以旭說要來找她,唐明萱有些甜蜜、有些感動,還有些……憂愁,憂愁自己不知該怎麼說才好,罷了,等他問了再說吧。
之後,她拖著緩慢的步伐,往家的方向邁進。
第五章
元以旭真的趕來了。
由於金艷又南下拍照,唐明萱便邀他到家裡坐坐。
此刻,元以旭喝了口茶,然後看了眼唐明萱,她似乎沒有像剛才在跟他通電話時那麼惆悵,他不想直接問她,他想等她自己開門。
被元以旭盯了片刻,自知躲不了的唐明萱有點不安地拾眼看他,「其實你真的不用趕過來,我沒事的,只是突然很想聽聽你的聲音而已。」
元以旭順著她的話接下去問:「假如是突然想聽我的聲音,你怎麼會有那種哀傷的口吻?是什麼事情讓你難過?明萱,我是你男朋友,我不希望你有什麼事情隱瞞我,不讓我知道。」
聽著元以旭關心的話語,頓時她的胸口暖暖的,鼻子街上一股難以壓抑的酸意,她悄悄落淚了。
元以旭見狀,默默抽起桌上的面紙幫她擦拭。
「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統統告訴我,兩個人面對總比一個人好,不是嗎?」相處了這麼久,他頭一次看見樂觀堅強的她亦有如此脆弱的—面,讓他非常心疼。
哭了一會兒,唐明萱做了一個深深的呼吸制止住淚水,待情緒平靜下來後,方開口:
「我母親相當重男輕女,從我父親過世後,她對我更嚴厲,要求更多,她總是說我是賠錢貨,只要高中一畢業就可以嫁了,但父親以前就跟我說,女生要多念點書將來才有出息。
於是,我半工半讀到大學畢業,以為多少能改變母親對我的態度,但……我剛才回去的時候,她甚至看也不想看我一眼,讓我很傷心。所以,我才會突然很想聽聽你的聲音,因為我想知道是不是還有人在關心我。」
說完後,唐明萱垂下頭,淚水又無法克制地一顆一顆往下墜落。
從父親死後,她就不再哭了,但今天不知怎地聽見元以旭的擔憂,竟然擊潰了她偽裝的堅強。
元以旭輕輕把她攬在胸前,拍拍她的背給她安慰:
「你是我的小白兔,我當然會關心你。如果不喜歡那個家,就別回去了,別讓自己那麼不開心,知道嗎?」在她開朗的外表下,沒想到有個傷痛的過去,令他更憐惜她了。
唐明萱窩在他懷裡點點頭,回道:「金艷也跟我說過同樣的話,我現在最喜歡的人就是你和金艷了。」
拿他跟一個女人比?
算了,她似乎也算是稱讚他,他勉強接受。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哭的呢?家原本是每個人的避風港,可一旦避風港變得殘破不堪,還會讓你感到傷心、受傷更重,那就不要留戀了。將來,我會讓你有個更安全穩固的避風港。」想到家裡那兩老特愛管事,應該會讓明萱感到溫暖才對。
他這樣算不算是在規畫他們的將來呢?
唐明萱輕輕推開元以旭,然後說:「以旭,我知道你關心我,不過這種話說得有點早,嗯……你不用特地用這種方式來安慰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