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秀心慌地抽回手。
干預她發洩憤怒的男子,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地將她拖至一旁的黑暗巷弄。
殷秀又急又怕,更是惱火,忿忿甩掉他的手,「你是誰?誰讓你多管閒事!」
男子譏諷地扯高唇,「我是為妳好,別不識好人心。」
「你是好人?」殷秀不領情地冷哼一聲,轉身,想再回到家門口。
男子意外地站著不動,一雙如鷹般的雙眸凌厲地看著她的背,「如果妳堅持要撕掉門上的封條,妳將會跟妳的家人一樣,進大牢吃免錢飯。」
這句威脅果然起了嚇阻作用。
殷秀頓住腳步,全身僵硬,垂落身側的小手緊握著,「你到底是誰?」
「我是受聘為殷道振的律師,我叫姚世寧。」
律師?殷秀瞬間放鬆,轉身直視姚世寧,「你是我爸爸聘請的律師?」
「不是殷道振聘請我,是他另一位朋友請我來的。」姚世寧冷情地走向她。
殷秀又是一記冷哼,「我爸爸這位朋友還算義氣。」
姚世寧的俊臉覆上寒霜。那神情和說話的語氣,經過了十年依然沒變,她真是個被寵壞的女孩。
「妳是收到傳真回來的吧?」
殷秀的心頭一愕,他怎麼知道傳真?
姚世寧一眼看穿她臉上的疑惑,「傳真是我傳過去的。」
「你?」殷秀大吃一驚。
「妳的家人發生這麼重大的事,妳怎能不回來處理,而獨自在美國逍遙?」姚世寧神情漠然。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最算我的日子逍遙,那也是花我爸爸的錢……」
姚世寧冷笑,「妳家的一切都被法院查封,殷道振哪有能力再負擔任何費用?包括目前妳在國外的開支。」
「你胡說!別以為你是律師就可以唬我。」殷秀不相信他的話。
「我沒必要唬妳,妳可以詢問支付妳花費的銀行,妳近期的開銷是由誰支付。」姚世寧凝肅地看著殷秀。
殷秀呆愣許久。他說的是真的嗎?
「現在屋裡的一切都不能觸碰,哪怕是拿了一根針都是觸法。」姚世寧警告道。
「什麼都不能碰……」這是她的家耶,現在她居然連一根針都不能碰?
「法院也凍結了殷道振所有的賬戶。」姚世寧冷漠無情地轉告她。
凍結戶頭?這表示她將一無所有?殷秀的臉色忽然慘白,眼睛定定地望著房子。她的世界一夕之間都變了!?
「既然回來,不如想想妳今後要去哪裡棲身。」姚世寧冷冷地提醒她。
「棲身?」一陣冰冷攫住了殷秀。
她家已經被查封,這表示她無家可歸,更可怕的是,她身無分文……
隨之而起的驚惶與恐懼,讓殷秀顫抖著雙唇囁嚅:「我……我不知道……」
從事律師這一行,看過太多彷徨無助的人,此刻殷秀臉上的表情,引不起他一絲同情。
「妳的親戚呢?」姚世寧神情漠然地提供建議。
「我家親戚……」事件來得太突然,殷秀的腦袋一片空白,一時之間記不起有哪些親戚。
「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姑姑、阿姨……」
這些親戚都離她好遙遠,十年來沒見過他們一面,殷秀根本記不起這些親戚的模樣。
她雙手痛苦的抱住頭,激憤地搖著頭,「好了!不要再講了,我根本忘了他們住在哪裡。」
「忘了?」姚世寧訝異地看著她。
殷秀一臉茫然微帶憤怒地看著姚世寧,「我真的忘了,我已經十年沒見過他們。」
「十年。」姚世寧的心猛然一抽,不自覺地摸著胸口。那件事情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十年了……
殷秀驀地說道:「我記得有個阿姨住在仁愛路。」
姚世寧很快跳出過去的記憶,「妳記得那位親戚的住處嗎?」
「應該還有一點印象。」殷秀蹙緊眉頭,沒有十足的把握。
姚世寧冰冷沉道:「總比沒有好,我陪妳去找那位親戚。」
「你要陪我去?」殷秀質疑他的好心。
姚世寧睇著她冷笑,「我現在是殷道振的律師,若是沒處理好妳的事情,相信我的委託人會不滿。」
殷秀諷道:「怕委託人不付你律師費?」
「有點。」姚世寧懶得辯解,順她之意點頭。
*** *** ***
「對不起,殷秀,我沒法子收留妳。」阿姨一臉難色地拒絕。
殷秀怔了下,接著有點激動地揚高聲音:「阿姨,我只知道妳這一個親戚,妳若是不讓我住下,我真的不知道要住哪裡了。」
「我也不能因妳而讓我家跟著蒙羞。」阿姨因為她的激動語氣而勃然大怒。
殷秀不能置信地看著阿姨,「讓我住下會讓妳家蒙羞!?」
「現在電視上不斷報導妳家的事,我要是在這時跟妳沾上了邊,只怕檢調單位的注意力轉會移到我家。殷秀大小姐,煩請妳大發慈悲,別將衰氣帶進我家,再說,我這小廟容不下妳這尊大佛。」阿姨態度疏離,語氣嘲諷。
殷秀彷彿遭到雷殛般,整個人怔住。曾幾何時,她變成了人見人怕的衰神,只要讓她沾到了邊,就會惹禍上身?
「妳不要再說了!放心,就算要睡在公園或馬路邊,我也不會再要求妳收留我。」殷秀拎起行李,昂首闊步地走出阿姨家。
一跨出阿姨家的大門,殷秀立刻沮喪地垂下頭。唯一記得住哪的阿姨都拒絕收留她,現在還有誰會收留她?接下來她該何去何從?
長這麼大從未受到這等屈辱,殷秀絕望的好想放聲大哭。
拎著行李來到公車站旁,坐在候車椅上,她茫然的眼睛看著面前穿梭不停的車輛,肚子咕嚕咕嚕地抗議大叫。
手撫著不斷發出警訊的肚子,殷秀難過的眼眶泛起淚光,從不知人間疾苦的她,沒想到也會面臨狼狽不堪的一刻。
倏然面前出現一個還冒著香氣的便當,她錯愕地抬起頭——
「是你。」
「感到意外?」姚世寧冷笑。
殷秀縱然憤怒他的態度,此刻卻是無力反擊,只是幽幽地歎口氣,「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