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是一個深秋的夜晚,天空很晴朗,星星卻不多,月亮時隱時現在薄薄的雲紗後面,卻也皎潔,將這條白天喧囂不已的,現在卻很寧靜、沒有路燈的小馬路照的溫柔明亮。
一個女孩子站在路的盡頭,她穿著一雙四周早已泛白的藍坡跟皮鞋,其中一隻鞋的鞋跟已經磨的明顯稍低於另外一隻。一件洗的乾乾淨淨卻過分肥大的舊風衣緊緊裹在她瘦削的身上,在瑟瑟的風中不停的抖動,像一隻垂死的蝴蝶在做最後的掙扎。她的臉色蒼白,還透著一點點的滄桑,卻仍掩飾不住她這個年紀特有的青春朝氣。她的眼睛清澈而又光潔,宛如原始森林中從未被人發現過的靜湖,沒有一絲的雜質污染,儘管偶爾存在一攏陰影,但卻像烏雲暫時遮住了陽光一樣,很快就被堅強的神色所替代。
她在心裡默默的盤算,去年的大衣雖然不很暖和,但氣象台說今年的冬天不會太冷,抱個熱水袋大概還可以熬過去,今年就不必添置了。
她每天放學後在路上拾的瓶子大概已集夠一百個了,直接賣到廢品收購站還可以多得幾塊錢。在超市做雜工的馬姐說,超市這個月底又處理一批過期食品,東西還很豐盛,不止碎餅乾渣,麵包干,她還特意幫她收了幾瓶肉罐頭.只待晚十點半以後她去後門取。她抬手看了看腕上的電子錶,小時的第二位液晶顯示缺了半邊,不過還可以推測出來那是「0」,幸好壞的不是分,否則又要買塊新表了,想著,她不禁笑了起來,再過二十分鐘,她就可以為拿著一堆食品快樂的回家了,長病在床的母親看見那幾個肉罐頭一定會高興的。家裡也許像別人那樣有個父親就好了。想到「父親」這個詞,她的心象被什麼刺了一下,這對於她是一個陌生,嚮往,幻想而又痛恨不已的名詞。算了吧,傷心的往事就不要去想了吧,於現實無補,於未來無益,還是應該想想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應該去想的事吧,白馬王子?熱烈的玫瑰?浪漫的音樂?……她自卑的望了望身上裉色的舊風衣,抬頭望著天邊廖廖無幾的星,只是自憐的想著,只要有一個人能把我從目前的困境中拉出來,我願用一生的愛去報答他。一陣冷風吹過來,她從幻夢中醒來,緊了緊身上了衣服,又盼盼的望了望手錶。
一輛典雅的銀白色轎車緩緩的在路邊的公用電話亭旁停了下來,一個衣著考究的年輕男人走下車,他用一塊柔軟的的手帕擦了擦電話,然後才撥打起來,動作文雅一如他的坐駕,「二叔,我的手機剛才被人偷走了,快叫阿昌他們來接我,我現在大發超市的後門。」他的聲音低沉悅耳,雖有些急促,卻仍很迷人,猶如他的外表。
年輕的男人放下電話,轉身正欲寧丁開車門,一輛摩托車風一樣的駛到他身邊,同時,車手手中拎著的一根粗大的棒子向男人的頭上擊去,男人迅速的躲開,背上仍重重的挨了一下,躺在地上,車手又抬起手來,向下擊打著,男人困難的躲閃著。
女孩子吃驚的看到這一切,嚇得跪在地上,當看到男人在地上痛苦的翻逃著時,她不知哪來那麼大勇氣,猛的從地上站起來,衝到馬路中央向著四周大聲喊道:「殺人啦!救人啦!」
車手吃了一驚,似乎這時才發現站在暗處的女孩子,他用木棒衝著女孩子用力一指,看不輕他頭盔後的臉,可女孩子卻清楚的知道,他在威嚇著她,她害怕的向路邊的樹後躲去,想要逃避車手的襲擊,可車手並沒有追過來,只是象來時一樣,風一樣的從另一條道溜走了。
女孩子鬆了一口氣,嚇得又癱軟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大概三分鐘後,她看見幾輛黑色高級轎車駛到年輕男人的身邊,接著車上下來好幾個穿黑西裝的男人,他們將地上的年輕男子小心謹慎扶上車,絕塵而去。
街上又靜悄悄的,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剛才是夢嗎?
一個年輕的男人,俊朗優雅的外表,高級別緻的轎車,一個殺手,一輛風一樣的摩托車,粗大的木棒,凶狠的擊打,一場驚心動魄的謀殺,一群神情焦慮的黑衣男子。
女孩子從地上站了起來,四周靜悄悄的,仍只有自己一個人,她覺的整個世界似乎只剩她一個人。她下意識的走到那個公用電話旁,怔怔的看著它,下午下了一場大雨,電話筒是乾的,而下面的話機座上卻濕淋淋的,她小心翼翼的向電話伸出手,剛要摸到,又縮回手,過了一會兒又伸出手,她不知自己怕什麼,猶豫片刻,她終於用力抓住了話筒,話筒確實是乾的,剛剛被人擦過的樣子。
她夢遊一樣,溫柔的撫摩著那個話筒。
這一定不是夢。
「你拿著話筒發什麼呆?」馬姐不知何時站到她身邊,奇怪的問。
她張了張嘴,把「它是乾的」這句話留在肚子裡,只時衝著馬姐幸福的一笑。
那笑絕不是衝著馬姐懷中沉甸甸的麵包干,碎餅乾,到期水果,還有肉罐頭。
「惜漣。」馬姐更加不解的望著她,甚至有些緊張。
她堅定的對著馬姐說:「謝謝你,馬姐。我將來有錢了,一定要好好報答你!」像往常一樣,她一手接過那個裝著食品的大包,一手挽著馬姐的胳膊,兩人有說有笑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是的這一切不是夢。
剛才那如電影一樣的驚險場面是真的。
而那個舉止優雅,面容俊朗的年輕男人也一定是真有其人。
這天又是一個夜明星稀的晚上,惜漣做了一夜的夢。
一會兒,她夢見那個摩托車手舉著大棒向她報復,用車撞她。放火燒她破爛不堪的家,母親在火中哭喊叫著她的名字,而她卻無能為力,一會兒她又夢見那個年輕優雅的男人駕著車將她接走,並緊緊的握著她的手說她要保護她一輩子,還用炭一樣熱的嘴唇吻著她,將她幾乎烤昏,而這時那個摩托車手衝了上來,舉著大棒向他們襲來,她躲不開.也不想躲,還戀戀不捨的躺在那個有著一張俊朗面孔的男人懷裡,又恐懼又依戀的感覺同時混跡在她的意識裡,她看見大棒向她的頭部擊來,卻仍捨不得那個男人熱情溫暖的懷抱,在棒子飛舞到她的眼前時,她在自己的驚叫聲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