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真是好險啊!還好她跑得夠快,及時逃了出來,否則,要是真的落進張徹一手裡,她就算不被活活掐死,也會被剝下一層皮──
一雙厚實的掌突然探進來,險些要鉗住她的肩膀。
「啊!」書眉驚駭的低叫一聲,連滾帶爬的縮到角落去,還把公事包當盾牌似的擋在胸前。
即將關上的電梯門,竟在張徹一可怕的蠻力下,一寸寸的被強行扳開,那張鐵青的俊臉,再度映入她的眼廉。
「你逃不掉的。」他惡狠狠的瞪著她,薄唇上揚,跨步踏入電梯。一等電梯門關上,他就反手一擊,揮出鐵拳,揍得精密儀器火花亂迸。
電梯不堪如此粗魯的對待,發出轟隆悶響,輕微晃動幾下後,正式宣告罷工,順便也截斷了她所有的逃生路線。
四周靜悄悄的,只剩下她急促的心跳聲。她瑟縮著身子,知道再也躲不過去了,這才收拾殘餘的勇氣,硬著頭皮抬頭。
「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張徹一輕聲宣佈,雙手撐在她的頸側,不懷好意的欺近。在應急燈微弱的薄光下,他的笑容顯得格外猙獰。
書眉全身發冷,腦子裡一片空白,根本不敢想像,這個男人準備用什麼方法報復她──
嗚嗚,老天啊,誰來救救她啊?!
第一章
初識張徹一的那年,書眉才九歲,剛上國小二年級。
那是一個霪雨紛飛的午後,天空灰濛濛的,太陽躲得不見蹤影,寒風呼呼的吹著,巷道裡不見人影。
這兒鄰近校區,環境極為寧靜而清雅,幾戶獨門獨院的日式住宅大門深鎖,屋頂鋪著墨黑磚瓦,庭院內綠蔭深深,像極了日本卡通裡頭的景象,彷彿真的會有龍貓偶爾來探頭探腦。
一輛運送花卉的貨車,從巷道那一端疾駛而來,在一棟坐南朝北的日式平房前停下。
車門開啟,戴著橘紅帽兒的小小身影蹦跳下車。
「謝謝你。」稚嫩的聲音,禮貌周到的道謝,還伴隨吁吁的喘息。
「需要幫忙嗎?」
「不用了──我、我──嘿咻,我搬得動──嘿咻──」書眉深吸一口氣,舉著細瘦的手臂,努力想把大皮箱拖出貨車,兩條長辮子因為她的動作,在背後晃個不停。
皮箱太重,就算是她拚盡吃奶的力氣,每次也只能挪動個幾公分。她倔強的咬緊牙根,婉拒協助,堅持單獨把皮箱拖出來,腦袋裡還浮現「嘿喲嘿喲拔蘿蔔」的兒歌旋律。
終於,三分鐘之後,大皮箱咚的一聲落了地。
「謝、謝謝。」她再次道謝,清秀白淨的稚顏上堆著甜甜的笑,濃長的睫毛和微微張開的玫瑰唇瓣,讓人第一眼瞧見,就喜歡極了。
駕駛座上的青年點頭,探身關上車門,載著整車新鮮的剪枝菊花離去,只留下空氣中淡淡的花香。
書眉先甩甩酸疼的手臂,才拖著那個跟她差不多高的皮箱,穿過一道綠籬笆,慢吞吞的走入庭園。
平房陳舊卻寬敞無比,看來古樸而舒適,屋前屋後有著偌大的空地,門廊前擠滿學童家長送的盆栽,屋後種著葉片細狹的相思樹,綠蔭能遮風擋雨,還掩去夏日的酷暑,粉牆黑瓦上則爬滿長春籐,環境看來幽靜宜人。
這裡,就是她要暫時居住的地方。
書眉站在門外,小腦袋左搖右晃,卻看不見電鈴的蹤影。她攀著門框,在紗門外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向屋裡叫喚。
「午安,請問有人在嗎?」
沒反應。
「柯老師,你在家嗎?我是書眉。」
屋內仍是靜悄悄的,聽不見半點聲息。
怪了!
細緻的眉兒輕蹙,她退開一步,嘗試性的去拉門把,發現紗門沒有上鎖。「柯老師,我進來嘍!」她揚聲喚道,脫掉皮鞋,拖著皮箱入內。
小腳上套著一雙白襪,洗滌得很乾淨,卻看得出有些破舊。原本可以束著小腿的鬆緊帶,老早就彈性疲乏,只靠兩條橡皮筋勉強圈著。
走不到幾步,小白襪就踩進一攤水裡,濕冷的感覺,一路從腳心往上竄,冷得她肩頭一顫。
「啊!」書眉低呼一聲,連退數步,滴溜溜的眼兒亂轉,尋找罪魁禍首,這才發現木質地板上滿是水漬,像是才剛上演過一場水球大戰。
唉啊,這怎麼得了!這類木頭地板最怕沾水,平時清潔時,抹布都必須擰乾,哪能像這樣,慶賀潑水節似的到處灑水?再這麼擱著不管,地板遲早要霉爛了。
她當機立斷,脫下橘紅小帽,先拿出橡皮筋,把長辮子俐落的綁成一束,接著就咚咚咚的衝進廚房,熟練的找出乾淨抹布,趴在地上開始收拾善後。
過了一會兒,走廊盡頭的主臥室裡傳出驚叫。
「啊,已經一點半了!滾開滾開。」柔軟的女聲喊著,隨即就是男人的悶哼,以及重物落地的聲響,像是有人被狠狠的踹下床鋪。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在主臥室內亂繞。「我的裙子呢?是不是被你壓著?喂,別躺在地上不動,快起來準備,我們跟社會局約好了,三點要去接人。」
「娟,時間還綽綽有餘。」
房門打開,粉臉嫣紅的女子走出來,匆忙的扣著鈕扣。
「床單還沒鋪上、地板還沒擦乾,連新買的芭比娃娃都還擱在盒子裡。天啊,我怎麼來得及做完?」
中年男人也踏出房門,懶洋洋的套上長褲,一面低聲輕笑。「就算時間充裕,我也不指望你能把事情做完。」
她回過頭,瞪了丈夫一眼,雖然不再年輕,卻仍舊貌美,舉手投足間有著成熟女子的風姿。「都是你啦,纏了我老半天,要是遲到,讓書眉久等,那──」
「柯老師。」細如蚊鳴的聲音,從沙發後頭傳來,還伴隨著勞動時的小小喘息。
一男一女同時愣住了。
只見沙發後頭冒出一顆小腦袋,一雙烏黑圓亮的大眼眨啊眨的,她的小手上拎著抹布,慢條斯理的走出來。
「別擔心,我已經來了。」她微笑著,擦擦額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