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甲板上,柳煙如履薄冰,雖然她知道船已停靠妥當,但她還是小心翼翼,一步踏著一步謹慎地走著,她不敢亂看,以免又觸發恐水症。
雖然是已經停妥的船隻,但她終究還是在船上、在海上啊!
柳煙無意間一抬頭,竟看到船上豎著陌生的旗幟,那不是商船、更不是官船使用的旗幟,而是完全陌生的東西!
根據律例,所有出航的船隻都必須依照等級、大小、用途,懸掛規定的旗幟,以供官府方便辨識。
如果沒有依規定懸掛,便會被當做走私船,一旦被查到,官府可以直接擊沉該船,沒有反駁的餘地!
「你們是做走私生意的?」柳煙大吃一驚。「難道你們是海盜?!」
連城沒吭聲,只是推著柳煙繼續前進,柳煙呆住了,她到底是來到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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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子裡待了一段時間,柳煙過得異常悠哉,簡直不像是被抓來的人。
因為她既沒有被軟禁,行動也完全自由,只是語言不通這點是比較麻煩。
這一日,起床後她就到碼頭附近等待,等著拂曉前就出航的漁船歸來。她並不是最早起床的人,當她到達碼頭時,已經有不少人在那裡等待。
吹著海風,柳煙覺得心境相當平靜,像這麼安寧的生活已經很久沒有過了,就好像是小時候,她總是和兄弟姐妹引頸盼望,等待父親出海打漁歸來,等待著細數今日有多少漁獲量,並且幫忙整理、補綴漁網……
她瞧瞧左右,那些孩子們的表情就好像是她小時候一樣,令她倍感懷念。
這個村子真是奇怪吶。
一開始她還以為他們是海盜,結果他們卻像是尋常漁民,日日出海捕魚,簡直令人無從想像老大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將她抓來?
多數的人對她都還算友善,即使語言不通,但比手畫腳倒還可以稍稍溝通,也有不少孩子瞧她這個陌生人新鮮有趣,即使半句話都說不上,卻還是喜歡繞著她打轉,或者是拉她與他們一同遊戲。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歡迎她的,就像是她身後不遠處那個張大一雙眼睛、死死瞪著她的女孩,從第一次見面時,她就可以清楚感受到對方的敵意,只不過柳煙完全無從得知自己究竟是為何被討厭。
漁船回航了,帶著滿載而歸的漁獲,居民們紛紛迎上前去歡迎家人平安歸來,同時幫忙搬卸漁獲,每個人臉上都是滿滿的笑容,柳煙看著,感慨萬分。
這倒是個與她童年回憶截然不同的地方。
她所出生的漁村實在太過窮困,不管居民如何努力,捕來的魚總是勉強僅供溫飽,所以大人們的表情幾乎是日復一日的愁眉苦臉,受到大人們的影響,小孩們自然也開心不起來。
但話說回來,她又有多少年沒看過這麼天真爛漫的笑容?
好像是……打從她被牙婆賣進「醉臥美人膝」之後吧?雖然鴇娘對她不薄,但那也是在她為「醉臥美人膝」賺進大把鈔票之後的事了。
初被賣入「醉臥美人膝」時,她就跟其他被賣入的女孩們一樣,每天有做不完的工作,更有學不完的才藝,鴇娘要求她們不只要有美貌,更要才色兼備。
在那樣的環境下,女孩們自然變得勾心鬥角,希望能少做點工作、能多受點矚目、能早日脫離這個環境……
如此日復一日,不夠優秀的女孩很快就被淘汰掉。好運點的,就留在「醉臥美人膝」做一些下女的工作;壞運的,則被賣入妓戶,永世不得翻身。
現實非常殘酷,所以柳煙絕對不會說自己是個好人,畢竟在那樣的環境裡,好人是不長命的。
只是現在似乎有些不同了,跟這些純樸的人在一起,她不需竭盡心思,小心翼翼提防他人的算計,反而可以露出真正的笑容,因為彼此之間沒有利害關係,自然毋需擔心誰會獲利、誰會受損。
漁獲被搬下船,柳煙捲起袖子也陪他們一起工作,雖然她被這些年的優渥日子養得嬌生慣養,但漁村之女的血液卻永遠不會消失,清理漁獲什麼的工作,她做來依然是游刃有餘。
她和幾個小孩子圍坐在一起,幫忙清理魚肚,將魚剖半攤開,準備等一下可以拿來曬制魚乾。
這個動作雖然簡單,但需要相當程度的細心與耐心,因為如果沒將魚肚清理乾淨,曬出來的魚乾會特別腥臭,難以下嚥。
由於這一區小孩子特別多,所以他們只需清理魚肚,旁邊有另外一名熟練的大人負責剖魚。
大概是看到陌生人特別興奮,孩子們交頭接耳、嘰喳個沒完,三不五時就抬頭偷看柳煙一眼,如果她與他們正好四目相對,孩子們又會興奮地嘻笑不停,這麼一玩起來就沒完沒了,就連其他大人們也老愛偷偷瞧她,看看這個異邦來的女人與自己有多麼不同?
結果除了柳煙之外,似乎沒幾個人的心思是放在清理魚肚上的。
「小心刀子,不要玩了!」
即使明知道這群小孩壓根兒聽不懂她的話,但柳煙還是努力勸誡,畢竟刀子胡亂揮舞是非常危險的。
她突然想起小時候也時常像這樣一邊玩耍一邊工作,爹娘也老是在旁邊呼呼喝喝,擔心他們拿刀亂揮會傷到自己。
就在柳煙沉浸在回憶中的瞬間,一聲慘叫響起——
「啊——」
柳煙嚇了一跳,立時回過神來,看到其中一名小孩的血流滿了桌面,與滿桌子清理魚肚時清出的內臟及污血混成一團,乍看之下,還真不知道是有人受了傷。
柳煙聽不懂男孩在慘叫什麼,但瞧他的表情就知道痛極了,而他旁邊的其他小朋友也驚恐萬分,哇啦哇啦地不知在喊些什麼。
「讓開,讓我瞧瞧他。」柳煙推開擠在男孩身邊的孩子們,她舉起他的手仔細檢視,右手的掌心似乎被劃開了一道口子,所以血才會流得這麼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