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路惟潔亦步亦趨的尾隨著孫少蓉離去。
她一路上提心吊膽,乍見到騰煙四起的廚房,她終於意識到她的考驗是什麼了。
「奶奶不喜歡吃外面買的那種中不中、西不西的早餐,所以孫家的早餐一定要自己做,用餐的人數不多不少,除了我們自家人外,長期在孫家果園工作的人也會一起用餐,所以大概要準備二十人左右的早餐。」
「啥?!二十個人?」她瞠目結舌。
二十個人吃飯,光想到料理的準備過程,還有善後的洗滌,路惟潔感覺頭皮開始發麻。
「那還只是小兒科,等到過年過節,才真是有得瞧呢!」孫少蓉說得稀鬆平常,「快點,今天要熬地瓜粥!你快去把地上那些地瓜皮刨乾淨,然後切塊備用。」
「是。」被用餐人數震懾得花容失色的路惟潔趕緊蹲在角落,賣力的刨起地瓜皮。
雙手忙碌的時候,孫少蓉的教導也沒有停歇,是以她還得騰出一雙耳朵仔細聆聽訓示。
「奶奶說你將來是孫家的長媳,所以這些工作你一定要十分嫻熟。聽著,以後每天早上要四點鐘起床,要準備熱水送去給奶奶梳洗,記得奶奶梳洗完後她喜歡先喝一杯溫鹽水,接著你要準備早餐,早餐準備好後你得去跟祖先脾位上香,然後招呼大家用餐,趁著空檔得把工人今天要喝的茶水先煮好,好讓他們用完餐後一併提到果園去。」
「那、那……我可以吃早餐嗎?」路惟潔不安的問。打從剛剛說到現在,好像都沒有聽到她可以吃飯的時間,先說喔!那種要她餓著肚子幹活的苦差事,她才不要呢!
「當然可以啊,等大家用完餐你就可以吃啦!」孫少蓉奇怪的看她一眼,逕自又說:「等大家都用完餐,接下來還有洗衣、曬衣、打掃、洗碗的工作,從前廳到後院都要打掃過一遍。對了,十點鐘左右工人要吃點心,你要記得準備,還有……」孫少蓉敲著腦袋生怕遺漏了什麼。
「如果想不起來就先跳過吧,反正以後你會幫我的吧?到時候再教我吧!」路惟潔討好的說。
「不行,我怎麼可能有太多時間幫你,我要上班啊!哥沒告訴過你嗎?往後這些事情你得自己做,我不可能天天幫你,是你長媳還是我長媳啊?」孫少蓉皺眉說。
「可是……」
「對了,最近正好是果園收成的時間,點心要多準備些,千萬別只弄些湯湯水水的,工人們的活動量很大,會吃不飽的。必要時你也得去果園幫忙收成,不過果園的事情是二哥在管,跟我沒關係,到時候他自然會教你。」
「我也要去幫忙收成——」她驚慌的看著孫少蓉。
「當然,你是孫家長媳哎!對了,十一點半前要把午餐準備好,奶奶中午不跟大家一起吃,所以你得先幫她送去,至於下午工人需要的茶水點心也不要忘了......」
孫少蓉劈哩咱啦的說著媲美長江黃河的長媳工作清單,一旁的路惟潔早已經嚇白了臉,當場恨不得腳底抹油落跑回台北去。
「啊!你在幹什麼?!我不是叫你刨地瓜皮嗎?你怎麼把地瓜削得剩下這麼一丁點?」孫少蓉齜牙咧嘴的驚嚷。
「我是在刨皮呀……」可憐兮兮的路惟潔活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不知所措的望著嚴格的小姑。
「算了、算了,你來洗青菜吧!再這樣跟你攪和下去,別說今天早餐來不及吃,連上班都會遲到。」
「對不起、對不起……」路惟潔趕緊認分的跑來清洗青菜,「對了,那身為長子長孫的少懷要做什麼?」
「哥喔,他們男人有男人要做的粗活啊,他現在應該跟二哥去果園忙了吧!」
「喔。」她低下頭默默的洗盆裡的青菜。
看來,大家族的媳婦還真是不好幹呢!
要不是為了孫少懷那紙插畫合約,她現在大可在台北的被窩裡呼呼大睡,上班前只要從容的走去星巴克,肚子就可以填得飽飽的,哪需要一大早被挖起來刨地瓜皮?
嗚嗚……以後她一定不嫁給大家族的長子,路惟潔在心裡默默的發誓著。
孫少蓉偷偷瞥了她一眼,忍俊不禁,趕緊別過臉去,不叫心裡的秘密給洩漏了。
一整個早上,路惟潔的狀況只有手忙腳亂四個字可以形容,尤其見識到二十多張嘴巴一起吃早餐的空前盛況,她都嚇傻了。
「少懷的媳婦,這裡少一碗粥!」
「喔,馬上來。」她趕緊捧著熱騰騰的粥送去。
「少懷的媳婦,這裡還少了青菜。」
「正在炒,馬上就好喔!」小心翼翼的等著孫少蓉把炒好的青菜給她。
「少懷的媳婦......」
「少懷的媳婦……」
一頓早餐吃下來,她深切感受到有名有姓的自己在這裡儼然成了少懷的媳婦,至於路惟潔三個字,壓根兒被大夥兒給忽略了,她成了孫少懷的依附體。
好不容易煮好茶、送走工人,她正想要為自己舀一碗地瓜粥果腹,孫少蓉已經換上上班的衣服,神情嚴肅的走來。
「大嫂,我要去上班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動作一定要快喔,不然會來不及的。」
「少蓉、少蓉……」路惟潔慌亂的一把拉住她的手,「對了,午餐要怎麼辦?」
「當然是你煮啊!菜都在冰箱裡,有什麼不懂的可以請教奶奶,不過她老人家最近身體不舒服,你還是自己看著辦好了。」
「可是我對料理真的不大拿手啊!」
「那還是得煮啊!別怕,一回生兩回熟,拜託你嘍!」孫少蓉拍拍她的肩膀,笑容可掬的出門上班去。
「少蓉、少蓉,你不能走啦!少蓉——」
看著那堅決遠去的身影,完了,她真的覺得自己死定了,癱在地上的她只能含淚無語問蒼天。
*** *** ***
延續了一整天的惡夢,終於,路惟潔把最後一批的碗碟洗乾淨後,踏著蹣跚的步伐,用酸疼不已的雙手抱著衣服走進浴室,為疲累的身軀洗了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