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依言數了十二枝紅玫瑰,拿了棉紙就開始包裝。
汪笙想找話說,不過以對方那張冷臉看來,此時似乎說什麼都是冒犯,猶豫再三,才道:「那天我很抱歉,你的頭還好嗎?那盆蝴蝶蘭呢?」
男人沒有回答。
汪笙尷尬地站著,左右張望,沒看到任何綠色蝴蝶蘭在店裡。
完了,不會是前天那一下撞擊把嬌弱的花兒壓爛了吧?那花應該很珍貴吧?!
視線移轉到工作台,那隻虎斑貓坐姿高雅,仰頭對著天花板,往下吊看她的黑色眼睛充滿驕傲,黑黑的鼻孔也大剌剌地正對著她。
汪笙看了半天,終於明白它在做什麼,剎時倒抽口氣──
好啊,這貓同時用眼睛和鼻孔在瞪她!
「花沒事。」
突來的聲音又讓汪笙嚇一跳,楞了一秒才知道是那男人開口,趕緊接話:「那你的頭沒事吧?」
「也沒事。」男人終於看她一眼,跟那隻貓是一樣的睥睨眼神,不過沒有用鼻孔瞪她。他把包好的花給她,二百二十元。」
收了錢,男人不再看她,繼續修剪花刺,卻見少女抱著花站在店裡,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他輕吸口氣,提醒自己顧客至上的原則,才轉頭道:「還需要什麼嗎?」
汪笙猶豫了下,輕輕開口,「請問……這裡有房間要出租,是不是?」
「矩陣花屋」,溫馨浪漫的花店取了這樣一個硬邦邦的名字,汪笙原本猜想,也許花店的內部裝滇會有什麼特殊風格,可進來之後卻不覺得跟一般花店有何不同,上了樓,才知道二樓是「矩陣電腦工作室」,花店取了一樣的名字純粹是為了打廣告。
二樓除了工作室之外另有三個房間,在走上樓時他大略說明了租處的情況,可待汪笙一踏進要出租的那間,租屋的意願立刻降低。
「就這間?」
裡頭放了單人床、衣櫃、書桌,剩餘的空間剛好容許一個人走三步,跨出第四步就會撞到牆壁,簡直是個火柴盒!
她皺眉道:「一個月多少?」
「兩千五,水電費另計。」男人站在房間外的走廊上冷冷回答。
「兩千五?!這種地方也要兩千五?!」而且竟然還不包水電?!「我家咕嚕睡的地方都比這裡大!」
「沒人勉強你住。」若不是缺錢,這房間他寧可放著當儲藏室,要適應新房客還是一大問題,到現在他還在做心理建設。
他望著一眼就看得出是嬌生慣養的少女,不太高興的問:「咕嚕是什麼東西?」
「我兒子啦。」汪笙沒好氣地回道,試著在房間裡走幾步。
其實這地方很乾淨,牆上貼了新壁紙,衣櫃等等傢俱看來也還很新,可是……
「沒有冷氣,現在是夏天,住起來會很熱耶。」她皺起眉頭。
「沒人勉強你住。」還是同一句話。
「我知道啦!」
原想藉此殺價,可是那男人擺明就是「反正你不住還有別人會來」的樣子,如此想討個折扣是不可能了。
汪笙雙手扠腰,在房中站了一會兒,終於悶聲道:「好吧,我租了。」
他濃眉微揚,「你要租?」
這嬌嬌女顯然對這裡的條件和租金都不滿意,怎麼還要租?
「對啦,我要租。」將就將就吧,她想。
這裡離兩個家教的地點近,一樓又是賞心悅目的花店,雖然那隻貓看了就討厭,眼前這房東也是令人看不順眼,不過社會本來就是這樣呀!總會有不得不違反自己原則的時候,住在這裡就當作是磨練之一吧!
想到「磨練」二字,汪笙滿意地對自己微笑點頭,然後轉身走出房間。
男人側過身避開,沉聲問道:「我剛才已經講過,這裡住的兩個人都是男的,你還是確定要租?」
「我剛才也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要租。」這人真奇怪,活像她有傳染病似的,只要稍一靠近,他就立刻退後。
「好吧,押金兩個月加第一個月的房租,七千五。」他伸出手。
汪笙二話不說,隨即取出錢包點了八張大鈔遞給他。
對方面不改色地收下,對她身上竟然帶了這麼多錢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那我現在算是你的室友了。」她大方地伸出手,「我是汪笙,水汪汪的汪,笙歌的笙,請問尊姓大名?」
男人看了她伸出的手一眼,點完鈔票的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隨後便直接插進口袋,「魏胥列。」
「什麼?妳真的要搬出去了?」邢雙芸吃驚地掩口。
「什麼真的假的,就是真的啊。」汪笙躺在邢家大廳的沙發裡,懶洋洋地切換著電視頻道。「今天早上找好房子了,晚上吃完晚餐,用我編好的借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離開家囉!」
邢雙芸好半晌說不出話來,「……你爸媽不知道吧?」
昨晚汪笙又來家裡,睡前聊天就說到要搬出家裡,當時還以為她在開玩笑,沒想到是真的。
「當然不知道,我告訴他們要去找朋友玩,可能住個幾天。等到他們發現的時候,我早就住在外面,完全獨立啦!」她揮舞著白晰的手臂,樂不可支。
「只是為了躲丘爾勤,就從家裡搬出去,你這樣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
「不不,不完全是為了丘爾勤。」汪笙拈了一片冰西瓜送進口中,潤潤喉才道:「我今年十八歲,已經成年了,又有大學學歷,你不覺得這正是出來闖蕩的好時機嗎?為自己的夢想努力、開創自己的事業,在年輕時好好冒險一次,人生就這麼一回啊!當然要留下永生難忘的經驗!」
「那你打算做什麼工作?」
「……」汪笙嘻嘻一笑,「還不知道。」
邢雙芸給她一個「我就知道」的瞪眼,「我不贊成你這樣。要開創事業,住在家裡也可以啊,何必一定要住外面?現在找工作有很多陷阱,你年紀還這麼輕,而且缺乏社會經驗,很容易上當的。」
「住家裡只會一直懶惰下去,絕對開創不出什麼事業的。像我哥那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連菲傭的名字都記不住,我才不要變成那樣。何況我爸也說,他十八歲就已經『自立門戶』,如果不離家,我怎麼『自立』門戶?我當然知道工作的陷阱很多,所以要自己創業,這樣就不會掉入別人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