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凌晨口乾舌燥、頭痛欲裂地醒來,見到身畔的別芝淚痕斑斑、裸著身子蜷曲昏睡在一片狼藉的被褥之間時,罪惡感就像一道巨雷,轟然一聲地劈向他,教他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能思考,待他恢復神智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躲回他的「浪雲院」裡了。
他怎麼能抽身脫逃呢?這對芝兒是多大的傷害啊!
做出這樣的事,他何止無情無義、狼心狗肺……
「簡直是禽獸不如。」涼薄淡然的語調,像是裝了倒勾的鞭子,狠狠一鞭子甩至楚逸浪的心頭上。
這句話接得真好,簡直說進他的心坎兒裡了!楚逸浪麻木地轉過頭來,看向說出這句話的人。
只見「煙波閣」閣主何鳳棲霸佔了他「浪雲院」裡最舒適的一張長椅,懶懶地斜倚著,半合著眼,好像隨時都可以酣眠,去和周公會一會棋局似的。
何鳳棲身後的別緹,則是怒氣騰騰,瞪圓了一雙美目,看著他的表情,儘是不屑與痛恨。
如果別緹的眼神可以刻字,楚逸浪的臉上大概已經被「無恥淫蟲」四個字給刻得滿滿的了。
「前些日子,我費了好大的心神,好不容易才定下了厲痕天和紊兒的親事,正打算著近日要問問芝兒有無心儀的對象,好為她點君出嫁,沒想到你卻在昨夜對她……唉……」何鳳棲說到一半,無可奈何地停了下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楚逸浪無話可說,只能咬緊牙根,承受何鳳棲沒說出來的指責,直想劈房子出氣,劈完了房子,最後再一掌劈死自己了事。
「芝兒的清白終究毀在你這個浪子手上,要她嫁人是難了。你說,這事該怎麼處理?」何鳳棲長長的鳳眼微微一挑,陰柔的俊臉上瞧不出一絲喜怒,顯得莫測高深,說出來的話卻是一步逼著一步。
「事已至此,一切都是我的錯,我願意承擔責任。」楚逸浪倒在椅背上,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唔,就等你這一句話,我已問過芝兒的意願,只要你開口的話,她願意允婚嫁你。」何鳳淒滿意地點點頭。
「芝兒她……怎麼還願意……」楚逸浪愣了一下。
「不然還能怎麼樣?你願不願意娶芝兒,倒是回句話啊!」何鳳棲淡淡地哼了一聲。
「……是,我會娶她。」楚逸浪表情難看地點頭承諾。
他從來沒想過會在這麼猝不及防的狀況下,允下了自己的婚事。
原先,他還計劃著要多過個幾年逍遙日子,然後再安定下來,找個女人為他生幾個孩子,這輩子的人生責任就算完結了。但人算果然不如天算,他怎麼會捅出這麼該死的樓子……
「那麼,我就代芝兒作主,將芝兒許給你,你們就擇日完婚吧!」何鳳棲笑咪咪地拍板定案。
別緹在一旁聽著,見他不情不願、好像被逼的模樣,瞬間燒出一把心頭火,忍不住開口說話。
「閣主,讓芝兒嫁給楚爺好嗎?」別緹依然用她那雙大眼睛對楚逸浪干刀萬剮著。
「緹兒,你認為芝兒嫁給逸浪,不妥嗎?」何鳳棲「喔」了一聲,支著額,滿臉縱容地笑問道。
「楚爺他性好漁色、放蕩不羈、關係複雜,誰都知道楚爺的紅粉知己滿天下。但芝兒生性保守固執,心眼兒很死的,要是楚爺將來照樣四處招惹鶯鶯燕燕,辜負芝兒,那芝兒嫁給他,不就冤極了?楚爺可以三妻四妾,但芝兒卻得賠上一輩子的幸福給欺負她的畜……楚爺嗎?莫怪緹兒不管怎麼想,就覺得對芝兒太不公平!」別緹一句句尖酸的話,譏刺著楚逸浪,氣得已經顧不了身份,「畜生」兩字差一點就要罵出口了。
楚逸浪聽了臉色更黑,一動也不動地僵在椅子上不說話。
「那你說,本座該怎麼做,才能對芝兒更公平些?」何鳳棲依然笑得溫溫的,擺明了讓別緹為她的姊妹別芝,向楚逸浪索討承諾。
別緹向前邁了一步,冷冷地瞪著楚逸浪。「楚爺可願意向天發誓,若是辜負芝兒,就不得好死?」
「好,我發誓,如果辜負芝兒,不得好死。」楚逸浪毫不思索地舉起手對天發誓。
「還有,會一輩子不舉,沒辦法再去碰其他女人!」別緹昂著小下巴,挑釁地看著他。
何鳳棲很不給面子地「噗」一聲笑出來,楚逸浪的臉上則是掛滿無數黑線,無言以對。
雖然事關男性雄風,但畢竟是他啟的禍端,而且這個小丫頭是在何鳳棲的默許下爬到他頭上的,所以他只得全認了!
「若辜負芝兒的話,我楚逸浪會不得好死,而且在不得好死之前,還會先一輩子不舉。」楚逸浪一咬牙,很乾脆地舉著手詛咒自個兒,全豁出去了。
別緹滿意了,這才甘願地退到何鳳棲身後。
何鳳棲緩緩起身,拍拍衣服,笑著對他交代。「好了,既然事情已經解決,那我就先回去了,昨晚的事,我會盡量壓下去,不讓芝兒的名譽受損。至於你,大丈夫一言九鼎,千萬要信守承諾。還有,好好地將心情調適、調適,準備當個新郎倌吧!」
「……是。」楚逸浪跟著起身,送何鳳棲離開。
何鳳棲離去前,看他一臉鬱悶凝重,又回頭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娶妻沒什麼好怕的,我的芝兒嬌柔又美麗,當你的妻子,是你的好福氣,你看,我們原以為厲痕天那個性格有缺陷的傢伙,可能要當一輩子陰陽怪氣的光棍,最後還不是歡歡喜喜地等著在紊兒生辰那天,當新郎信娶妻子嗎?」
楚逸浪苦笑地點點頭,表示明白。
何鳳棲定後,他坐回椅子上,歎了一口氣,呆呆地瞪著窗外。
人家厲痕天和紊兒是兩情相悅,他和芝兒卻……
就算他願意負起責任,芝兒也未必對他沒有怨吧?
而且芝兒她……
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她的身子……沒被他的粗魯給傷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