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白霜兒點點頭,像是要安慰他、又像是在自我嘲弄地喃喃自語道:「我還以為你和我一樣,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沒想到你還有一個叔叔……」
「不成,就算來不及了,我還是得趕回去。」宮玄靖「刷」一聲站起。不能將所有的責任扔給叔叔承擔,禍是他自己闖的,不論如何也應該由他來承受。
「宮大哥你要回京?我和你一起回去。」白霜兒的小臉染上興奮的暈紅,自告奮勇地開口。「廣陵縣這地方我早就待膩了,我聽人說京城又熱鬧又漂亮,不如就借這個機會和宮大哥一起回去,順便開開眼界,你說好不好?」
「你?」宮玄靖直覺地覺得不妥,這小姑娘未免太天真單純了吧?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她居然想和自己一起回京?
「不行嗎?」靈動的黑眼瞬間染上一層哀光,小臉隨即露出自怨自艾的模樣。「算了,我早該明白的,宮大哥你只是因為一時遇難、模樣看起來狼狽了一些,和我這從小沒爹沒娘的小乞兒身份不同,自然不想讓我跟在身邊。」
「不,我絕對沒有嫌棄你的意思。」宮玄靖連忙擺手解釋,表情認真地解釋:「只是……我身上真的連一點盤纏都不剩,連自己要回京都困難重重,如果又多了一個你,豈不是難上加難?」
「就是因為你身上連盤纏都沒有,才更需要讓我跟著啊!」白霜兒十分自信地挺起纖細的肩膀,見宮玄靖還是一臉困惑,她指著地上尚未熄滅的柴火,嘟著嘴抗辯道:「宮大哥,不是小妹我看不起你,但是你會生火嗎?你知道怎麼分辨可以吃的果子、或者是有毒的果子嗎?還是,你曾經親手設過陷阱抓過野兔嗎?」
白霜兒幾個直接的問題,將宮玄靖問得啞口無言,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確實,食衣住行這些事在過去從來不是問題,但對現在亟欲返家的他來說,卻是最嚴重的問題。
「宮大哥你可別生我的氣,我絕對不是在嘲笑你,只是就事論事。」白霜兒十分豪氣地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是好人家的公子爺,而我從小就是一個棄嬰,早就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你瞧,我把自己照顧得挺不錯的,對吧?你急著返家,而我正好想上京城開開眼界,兩個人一起走、彼此照應不好嗎?」
宮玄靖沒有說話,只是有些迷惘地注視著這個打從進入廣陵縣後,唯一對自己示出善意的小姑娘。怎麼也沒想到,在自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願意伸出援手的居然是住在破廟裡的小乞兒。或許,這是上蒼同情他,特別賜下的另外一個奇跡?
「怎樣?宮大哥你倒是說話啊?」白霜兒瞪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說了這麼多,對方居然還是不肯領情。
「……」過了好一會,在白霜兒以為宮玄靖依然不願意答應的時候,他露出數日來第一抹微笑,說道:「帶你上京沒問題,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白霜兒渾身緊繃,神情有些緊張。
「你得教會我怎麼分辨野果,怎麼設陷阱抓野兔。」宮玄靖笑道。
白霜兒一怔,將一雙眼瞪得圓滾滾的,最後綻開笑容,信心十足地保證道:「包在我身上。」
做出一同上京的決定後,白霜兒隨即將沒吃完的兔肉、野果裝入包袱,跟著動作利落地將柴火熄滅,轉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跟著再回頭對宮玄靖道:「再過一個時辰後天就亮了,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嗯。」
「宮大哥,就這樣離開廣陵縣,你真的無所謂?一點遺憾也沒有?」在兩人準備離開的時候,白霜兒最後一次確認他的心意。
宮玄靖看著前方的某一個點,因為白霜兒的話,不由自主想起朱夢清美麗的、總是帶著淺淺笑靨的臉龐。
當初,他到廣陵縣辦貨,正好遇上了元宵廟會,無意間遇到了夢中佳人,幾經打聽後才知道她是朱府千金,於是準備了聘禮登門提親,順利和朱小姐定下良緣。
他還記得,自己在出發到南方之前,特別約了朱夢清在廣陵縣的觀音寺相見,當時晚霞如火,彷彿在她的臉點上一層薄薄的胭脂,他只能癡癡凝視著她的美麗,他輕輕握住她的手,允諾自己會盡快回來,會帶著來自國外的奇珍異品當作聘禮,盡快讓她成為宮家的新娘……
「宮大哥。」白霜兒突然一步向前,讓陷入沉思中的宮玄靖嚇了一跳。「我知道你還是捨不得朱小姐,我不想讓你帶著遺憾離開這裡。這樣吧,我們離開前再去一次朱家,說什麼也要讓你見那位朱小姐一面。」
「嗄?」
不到半刻鐘,白霜兒帶著宮玄靖沿著捷徑,不一會又回到朱府前的小巷子。
「吶,宮大哥,我先過去把那兩個討厭的傢伙引走,然後你乘機溜進朱府,去找朱小姐。」白霜兒說出自己的計畫。
「這……這不好吧?」宮玄靖搖搖頭,連他都應付不了那兩個大塊頭,白霜兒不過是個小丫頭,怎麼鬥得過他們?
「放心吧,廣陵縣是我的地盤,他們捉不到我的。」白霜兒自信一笑,見宮玄靖依然神情忐忑,她仰起小臉認真地說道:「宮大哥,機會只有一次,要不要抱著遺憾離開,就看你自己了。」
宮玄靖什麼都來不及說,就看見白霜兒一個溜煙衝出藏身的暗巷、往朱府門前的石階衝了過去——
「喂,白霜——」宮玄靖正想開口喊時,卻看到朱府門前突然出現兩具高大的身影,正是先前讓自己吃足了苦頭的護衛,兩人一看見白霜兒,臉上的神情依舊像是萬年不化的冰山,隨即舉起了雙手準備逮住她。
就在兩名高大的護衛,十分有默契地要逮人時,白霜兒身子突然一閃,從兩人站立的縫隙間溜走,還不忘回頭,對兩人扮了一個嘲弄的鬼臉。